魂淵深處的灰色雲霧翻涌得愈發劇烈,像是被無形巨手攪動的墨汁。楊月感覺腳下的虛空在微微下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流動的水銀上,既沉重又虛浮。她緊握著混沌之核,核內的平衡之力與楊戰周身的輪回屏障產生了奇妙的共鳴,那些試圖穿透屏障的念障在接觸到這股力量時,都會像冰雪遇陽般消融。
“父親,這些念障好像在變強。”楊月的聲音被雲霧扭曲,听起來有些縹緲。她剛剛看到雲霧中浮現出地球的梧桐巷,巷口的老槐樹抽出新芽,母親青玄的分身正坐在樹下朝她招手——那是她十七歲生辰時的場景,也是她穿越到華夏仙界前最難忘的記憶。
若不是混沌之核及時發燙驚醒了她,恐怕已經邁步走進了那片溫暖的幻象。
楊戰的輪回劍在身前劃出一道圓弧,黑白二氣將三道化作虛無殘魂的念障絞碎,屏障上的光暈卻因此黯淡了幾分︰“魂淵是混沌天與混沌地之間的界域,這里的念障由兩界的本源執念交織而成。越是靠近混沌天,造化之主的神魂碎片就越密集,念障自然會越強。”他轉頭看向楊月,眼中閃過一絲關切,“剛才那道念障,是你心底最深的牽掛吧?”
楊月點頭,指尖輕撫著命運玉佩上的雪蓮紋路︰“是在藍星地球的記憶。我總在想,如果當年沒有穿越,現在會不會還陪在母親身邊。”
“傻孩子。”楊戰的聲音柔和了些許,“念障最擅長放大心底的遺憾。但你要記住,無論是地球的過往還是混沌地的現在,都是你命運的一部分。若沒有穿越,你怎會覺醒混沌血脈?又怎能擁有平衡善惡的力量?”他抬手在楊月眉心輕點,一道輪回之力順著指尖流入,“用輪回之力映照本心,念障自會不攻自破。”
那道輪回之力在識海中化作一面古樸的銅鏡,鏡中映出三個影像︰地球的梧桐巷、斷魂崖的決戰、混沌天的星辰——三個畫面交織旋轉,最終凝結成她此刻緊握混沌之核的模樣。楊月心中一震,那些因遺憾而生的動搖瞬間消散,識海變得清明如洗。
“多謝父親。”
“這只是第一劫。”楊戰的目光投向雲霧深處,那里隱約傳來無數細碎的低語,像是億萬生靈在同時訴說,“魂淵七劫,執念為引,心障為壁,情劫為鎖,欲念為火,過往為牢,未來為幻,真我為終。我們現在經歷的,正是‘執念劫’。”
楊知淵突然悶哼一聲,黑刃上的金紋劇烈閃爍,他剛剛斬碎的念障化作了青玄臨終前的模樣,那道穿透胸膛的虛無之刺,與他記憶中外婆離世時的傷口一模一樣。他深吸一口氣,將涌到喉頭的腥甜強行咽下︰“外公,這些念障為何能精準地找到我們的執念?”
“因為它們本就是造化之主的神魂碎片所化。”楊戰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造化之主以身化混沌時,將自身的喜怒哀樂、愛恨嗔痴都融入了源海。這些碎片承載著他的情緒,自然能感應到我們心底最強烈的執念。知淵,你外婆的離世不是你們的錯,無需一直背負這份愧疚。”
楊知淵握緊黑刃,金紋漸漸平穩︰“我明白。只是每次看到外婆的影像,總會感覺有點遺憾……”
“那不是你的責任。”楊月輕聲道,“我們都知道,你是楊家最沉穩的孩子。她的選擇,是為了守護混沌地,就像我們現在所做的一樣。”
楊知淵看向楊月,眼中閃過一絲暖意,隨即重重點頭。黑刃揮出一道金色弧線,將又一道化作血屠的念障斬成齏粉︰“娘親說得對。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完成外婆未盡的事。”
就在這時,楊詩瑤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她周身的混沌之火劇烈搖曳,一道念障在她面前化作了楊逸辰的模樣——那道念障渾身是血,胸口插著一柄虛無之刃,正用絕望的眼神看著她︰“妹妹,是我沒用……沒能守住混沌地……”
“逸辰!”楊詩瑤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卻被楊知淵一把拉住。
“那是念障!”楊知淵的聲音帶著急切,“詩瑤,清醒點!逸辰就在我們身後!”
楊詩瑤猛地回頭,看到楊逸辰正睜大眼楮看著她,小臉上滿是擔憂。她這才回過神,看向那道化作逸辰的念障,只見對方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身體漸漸化作灰色霧氣。楊詩瑤心有余悸地握緊拳頭,混沌之火重新變得熾烈︰“好險……剛才差點就信了。”
楊逸辰跑到她身邊,冰魄晶散發出寒氣護住她的周身︰“妹妹,別怕,我會保護你的!”他雖然年紀小,卻比誰都清楚念障的厲害——剛才他看到一道念障化作了外公楊戰的模樣,說要把他送回靈植谷種清魂草,不用再參與危險的決戰,若不是冰魄晶突然凍結了他的腳步,恐怕已經答應了。
楊戰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很好,你們已經能在執念劫中守住本心。但接下來的‘心障劫’,會更加棘手。”
話音剛落,周圍的灰色雲霧突然變得粘稠,像是化作了實質的泥漿。楊月感覺識海傳來一陣刺痛,無數負面念頭如同潮水般涌來︰“你真的能淨化惡念嗎?萬一失敗了,整個混沌源海,所有宇宙都會毀滅……”“你根本不屬于混沌地,地球才是你的家,為什麼要背負這麼重的責任?”“虛無之主說得對,你和他本就是一體,與其對抗,不如融合……”
這些念頭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于她自己的識海。楊月臉色發白,混沌之核的溫度驟然升高,像是在對抗這些洶涌的負面情緒。她咬著牙,強迫自己回想母親臨終前的眼神——那里面沒有擔憂,只有信任;沒有不舍,只有期許。
“我能做到。”楊月低聲自語,聲音雖輕卻異常堅定,“母親選擇了我,父親信任我,我的三胞胎孩子都在我身邊……我不能讓他們失望。”
平衡之力順著血脈流淌,將那些負面念頭一一撫平。識海的刺痛漸漸消失,粘稠的雲霧也恢復了流動。楊月這才發現,楊知淵和楊詩瑤也在經歷同樣的掙扎——楊知淵眉頭緊鎖,黑刃在手中微微顫抖,顯然正在對抗“自己永遠無法超越父親”的執念;楊詩瑤閉著眼楮,混沌之火忽明忽暗,嘴角掛著一絲痛苦,似乎被“自己的力量太弱,只會拖後腿”的念頭困擾。
“破!”楊戰突然暴喝一聲,輪回劍爆發出璀璨的光芒。黑白二氣如同兩道利劍,分別刺入楊知淵和楊詩瑤的識海。兩人同時睜開眼楮,眼中的迷茫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
“多謝外公!”兩人異口同聲道。
楊戰收劍而立,臉色比剛才蒼白了幾分︰“心障劫會勾起你們對自己的懷疑,這是比執念更難對抗的敵人。記住,你們此刻站在這里,不是因為命運的安排,而是因為你們自己的選擇——選擇守護,選擇戰斗,選擇相信彼此。”
楊逸辰似懂非懂地點頭,小手緊緊抓著楊戰的衣角︰“外公,我剛才好像听到一個聲音說,我年紀太小,根本幫不上忙……但我覺得不是這樣的!我的冰魄晶能凍住念障,我也能保護大家!”
楊戰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你說得對。逸辰的冰魄晶蘊含著混沌源海最純淨的冰系本源,等進入混沌天,你的力量或許會成為關鍵。”
得到肯定的楊逸辰頓時眉開眼笑,冰魄晶在他掌心散發出更加明亮的光芒,將周圍試圖靠近的念障凍成了冰晶。
接下來的三日,魂淵中的念障愈發詭異。在“情劫”中,雲霧化作了楊月從未見過的男子,眉眼間竟與她有幾分相似,自稱是她在地球的未婚夫,用溫柔的話語勸她放棄使命,隨他回到和平的都市,可楊月知道,她的老公是張峰,他們還在華夏仙界;楊知淵則看到了早已隕落的摯友,邀他共飲當年未喝完的酒,說何必為了虛無縹緲的大義舍棄兄弟情誼。可楊知淵自己心里清楚,有毛線的摯友,只有在華夏仙界中,華夏學院的親朋好友!
面對這些以“情”為引的念障,楊月沒有動搖——她知道,真正的情感從不是牽絆,而是支撐。更何況還是一個無須有的人物!她用混沌之核的平衡之力輕輕一推,那道男子念障便化作了雲霧,消散前似乎還露出了一絲解脫的笑容。楊知淵則對著摯友的念障敬了一杯虛酒,低聲道︰“若你是真的,定會與我並肩作戰。可惜你是假的。”話音落,念障便自行消散了。
“欲念劫”來臨時,整個魂淵都變成了遍地珍寶的寶庫。混沌源晶堆成了山,上古神器散落得到處都是,甚至還有能讓人瞬間突破境界的丹藥懸浮在空中。楊詩瑤看著一枚散發著七彩光芒的羽衣,眼中閃過一絲渴望——那是羽族傳說中的“霓裳羽衣”,能讓羽族修士的速度提升百倍。
“想要嗎?”一道誘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只要伸手就能拿到,有了它,你就能成為最強的羽族戰士,再也不會覺得自己拖後腿了。”
楊詩瑤的手差點就伸了出去,但她突然想起靈溪展開創世之翼時的模樣——那並非因為羽衣華美,而是因為守護的信念。她猛地收回手,搖了搖頭︰“真正的力量不是靠寶物得來的。”話音剛落,那片寶庫幻象便轟然破碎。
楊戰看著這一切,眼中滿是贊許。他知道,最艱難的“過往劫”和“未來劫”即將到來。
果然,在第六日清晨按照魂淵中模糊的時間感),周圍的雲霧突然變得清晰,化作了一片熟悉的場景——楊家老宅的庭院。青玄正坐在石凳上,教年幼的楊知淵,楊詩楊逸辰三胞胎識字;楊戰則在一旁教楊月練劍,輪回劍的光芒溫暖而明亮。
“外婆,外公,娘親!”楊逸辰忍不住喊了一聲,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逸辰,回來!那是假的”楊戰一把拉住想要沖過去的楊逸辰,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這是過往劫,是用你們最珍視的幻境編織的牢籠!一旦踏入,就會永遠困在回憶里,再也無法醒來!”
楊月看著庭院中溫柔的母親,心髒像是被一只手緊緊攥住。她多想沖過去抱抱母親,告訴她自己這些年的經歷。但她知道,這只是幻象。混沌之核在掌心發燙,提醒著她肩上的責任。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楮,再睜開時,眼中已沒有了迷茫︰“母親,等我淨化了惡念,定會讓混沌地重歸安寧,到那時,再想辦法復活您。”
隨著她的話語,庭院的幻象開始出現裂痕。青玄的身影轉過頭,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然後便隨著整個幻象一起,化作了點點星光。
楊知淵和楊詩瑤也紛紛移開目光,強忍著心中的不舍。幻境雖美好,卻不能成為前行的阻礙。
當“未來劫”降臨時,魂淵中出現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畫面。一邊是他們成功淨化了惡念,混沌源海重歸安寧,楊家眾人歡聚一堂,靈溪帶著混沌地的修士前來慶祝;另一邊則是他們失敗了,虛無之主吞噬了混沌天,混沌地化作一片焦土,靈溪的創世之翼斷裂在斷魂崖上,只剩下殘破的羽毛隨風飄散。
“看到了嗎?”虛無之主的聲音在魂淵中回蕩,帶著蠱惑的力量,“選擇哪條路,全在你們一念之間。放棄吧,你們根本不可能成功。”
楊詩瑤看著靈溪斷裂的翅膀,眼淚瞬間流了下來︰“不……靈溪姐姐不會有事的……”
“這只是幻象。”楊月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平衡之力傳遞過去,“未來尚未發生,一切都掌握在我們手中。虛無之主想讓我們恐懼未來,但他忘了,我們的未來,是靠自己拼出來的!”
她的話像是一道驚雷,劈開了未來劫的幻象。兩個畫面同時破碎,露出了魂淵原本的灰色雲霧。
第七日,當最後一縷念障消散時,眾人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璀璨的星海出現在前方,無數星辰如同跳動的火焰,在虛空中組成了一張巨大的魂圖。魂圖中央,是一座懸浮在星海中的古老宮殿,宮殿的牌匾上刻著兩個古老的文字——魂殿。
“這就是……混沌天?”楊逸辰瞪大了眼楮,忘記了之前的疲憊。
楊戰望著那片星海,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不,這里只是混沌天的外圍,魂殿是造化之主當年存放神魂本源的地方。虛無之主說的決戰,應該就在魂殿之中。”他深吸一口氣,輪回劍重新握緊,“穿過這片星海,我們就真正踏入混沌天了。記住,從現在起,每一步都要小心——這里的每一顆星辰,都可能是被惡念侵蝕的神魂守護者。”
楊月抬頭望向魂殿,掌心的混沌之核與星海中的星辰產生了共鳴。她能感覺到,那里有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在等待著她——那是造化之主的善念本源,也是虛無之主的惡念核心。
“走吧。”楊月率先邁步,平衡之力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暈,“我們的使命,還沒完成。”
楊知淵、楊詩瑤、楊逸辰緊隨其後,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楊戰看著孩子們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隨即也跟了上去。
星海之中,星辰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歡迎,又像是在警告。一場決定混沌源海命運的決戰,已近在眼前。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魂殿深處,虛無之主正透過星圖,看著他們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終于來了……我的‘另一半’。”虛無之主低語,聲音在空曠的魂殿中回蕩,“準備好迎接真正的造化了嗎?”
星海中的某顆星辰突然爆開,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朝著楊月等人疾馳而來。混沌天的第一戰,已然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