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語氣平淡卻冰冷,還透著陌生和疏離。
宋蘅的心狠狠一顫,像有一把重錘在胸口上狠狠敲了一下。
悶痛悶痛的。
他怔怔地看著阮沅,唇瓣微動,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阮沅無視了他眼里流露出來的復雜情緒,轉身也蹲在碑前,陪著沈雲一起擺放祭品。
“听到沒!這里不歡迎你!你要是真的覺得愧對我弟,愧對她們母女,就趕緊走!別再她們面前礙眼!”
阮建國再度用力地推了一把宋蘅。
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險些摔倒。
宋永良和秦玉芳忙伸出手,堪堪扶住了宋蘅。
阮建國對他們態度如此惡劣,這般不顧情面,可他們卻根本沒有立場和資格去指責對方什麼。
他們夫妻二人對眼下的情況,其實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只是如今,當他們真的直面到阮家對他們家多年未消的怨恨時,還是會感到愧疚難堪,抬不起頭。
誰讓他們宋家欠阮家一條命呢!
哪怕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阮家人對他們的態度,仍舊不友好,仍舊充滿了怨氣,他們都是能理解的。
誰曾想,昔日曾親密得如同一家人的宋、阮兩家,如今卻反目成仇,很難不叫人唏噓啊……
秦玉芳給宋永良使了個眼色,暗示他要不然還是帶著宋蘅先走吧,不要打擾沈雲他們了。
宋永良也正有此意,他長嘆一口氣,腆著臉準備跟沈雲告別。
“建國,沈雲,我們就不打擾……”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宋蘅卻面朝著阮建民墓碑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來!
“咚!”
膝蓋生生地磕在了冰冷堅硬的水泥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除了一直無動于衷的沈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你……你這是干什麼?!”阮建國被宋蘅的舉動驚到。
可他也不屑宋蘅在這兒裝模作樣,拉扯著要他站起來,“你起來,不用在這兒裝模作樣!”
“讓他跪!”宋永良大喝一聲。
宋蘅的下跪也是他沒想到的,可他更知道,宋蘅應當有這一跪。
“建國,你別攔著,這是他應當跪的,你讓他跪!”
聞言,阮建國手下地動作一頓,一時間他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宋蘅朝著阮建民的墓碑方向,鄭重地磕了一個頭。
“阮叔叔,是我對不起您!如果,如果不是當年我愚蠢盲目,就不會被人欺騙挑唆,沖動之下犯下大錯;如果不是我自大固執,就不會在犯錯後仍舊一意孤行、不知悔悟,錯過最佳的承擔錯誤的時間,以至于後來鬧出那麼多事,甚至還讓你因為我……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宋蘅跪在碑前,痛定思痛,認真地為過去自己犯下的錯誤懺悔。
遲到八年的懺悔,那些當年在靈堂前沒能說出口的話,如今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剜他的肉一般,痛得他都要昏死過去。
宋蘅頭顱埋得低低的,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伏在地上的身軀微微發著顫,說到後面,聲音中都帶著哽咽。
片刻後,他直起身子,眼眶通紅,臉上還掛著淚痕,不難看出,他剛才哭了。
宋蘅跪著,微微轉動身體,朝向沈雲,又鄭重地低下頭顱。
“雲姨,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阮叔叔。我知道您恨我,我也不敢奢望您能原諒我。可我只求您能給我一個彌補過錯、贖罪的機會,讓我代替阮叔叔照顧你們。”
這本就是他的初心,也是他早就下定好的決心,他要代替阮叔叔照顧和保護好阮沅和雲姨!
“你在說什麼?!”阮建國微愣了幾秒,隨後嚷起來。
他不是過于震驚,而是覺得宋蘅恬不知恥!
沈雲正在給阮建民墓前倒酒,聞言,臉色鐵青,重重地將酒瓶磕在地上。
“彌補?代替?我沒了丈夫,阮沅沒了父親,你要怎麼彌補?你要怎麼代替?!代替他躺在這里,讓他活過來嗎?!”
這是沈雲第一次如此不留情面地釋放自己的恨意和憤怒,每一句反問,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一把一把狠狠扎進宋家人的心里。
宋蘅臉上血色盡失,慘白得如同已經變成了一具尸體。
阮沅看不下去了,從剛才起,宋蘅說的每句話都在刺激沈雲。
看著母親眼底的濕潤,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身體,阮沅再也忍不了了。
她瞪向宋蘅,“夠了,宋蘅!你還要傷害我們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