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渾身一緊。逃?已然來不及!周身神鑒生成的靈力護盾正急劇黯淡、稀薄。他雙目赤紅,功法在體內瘋狂運轉,第二道護盾在體表剛剛凝成的剎那,兩張藤蔓符寶已被他閃電般取出並激活!
“嗡——”
無數青、褐兩色的堅韌藤蔓憑空涌現,瞬間交織纏繞,在他身周形成一道厚實的蔓牆,堪堪構築起第二重防護。
然而,就在這防護成型的瞬間,異變陡生!
武天行只覺周遭空間一陣詭異的扭曲,仿佛無形的巨口猛然吸氣——方圓百丈內的天地靈氣竟在剎那間被徹底抽空!這抽離是如此霸道、如此徹底!
結果立竿見影︰剛剛還生機勃勃、層層疊疊的藤蔓防護,如同被投入強酸,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消散無蹤。他體表剛凝聚的第二道靈力護盾,連一絲漣漪都未曾蕩起,便徹底湮滅。更令他亡魂皆冒的是,身上那件珍貴的靈寶法衣,其內蘊藏的靈力竟如開閘洪水,不受控制地飛速流逝!
絕望,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地底深處的武天行。
與此同時,地面之上,帶著白靈懸停半空的吉斬也悚然驚覺!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自地下深淵爆發!半空中濃郁的靈氣如同被無形的巨鯨吞噬,瘋狂倒灌而下,其速度之快、規模之大,竟在地表形成了肉眼可見的、飛速旋轉的靈氣漩渦!
吉斬反應極快,一把抓住因驚駭而失聲尖叫的白靈,法力狂催,硬生生頂著那股幾乎將他們扯入地心的吸力,向後暴退!直退到數百丈開外,那令人心悸的靈力流失感和恐怖吸力才驟然消失。兩人穩住身形,皆是心有余悸。
“前輩,下面……發生了什麼?”白靈臉色煞白,聲音猶帶顫抖。
吉斬面色凝重地搖頭,銳利的目光死死鎖住下方︰“入口塌陷,神識受阻,無法探知。你且在此戒備,若有機會,我需下去一探究竟。”
話音未落,下方傳來的恐怖吸力與異動卻戛然而止。地面恢復了死寂,唯有半空中被攪亂的靈氣仍在激蕩翻涌,卷起漫天塵沙。
而地底深處,武天行此刻已完全無法動彈。
預想中毀天滅地的爆炸並未發生。就在靈氣被抽空的剎那,他僅感應到——無數條堅韌無比的奇異根須,仿佛憑空自泥土中生成!它們無視一切阻礙,帶著摧枯拉朽之勢,穿透岩石、泥土,向外瘋狂蔓延、擴張!
萬幸他體表還有那層由神秘神鑒激發出的微弱護盾!正是這層看似搖搖欲墜的光芒,在根須洪流席卷而至時,成為了唯一的避風港。那些毀滅性的根須仿佛擁有某種“意識”,竟紛紛避開了這層護盾,從其四周繞行而過。
這神鑒護盾,成了他絕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驚魂未定,武天行還未來得及觀察清楚,一股強烈的眩暈感猛然襲來!
“砰!”一聲沉悶的撞擊感傳來,他感覺自己像是狠狠摔了一跤。
“師父!您怎麼樣?!”
意識剛剛恢復,白靈那充滿焦急的驚呼聲便傳入耳中。武天行猛地睜眼,刺目的天光讓他微微眯起——自己竟已回到了地面之上!
“神樹……”他瞬間明悟。是那株神秘莫測的建木神樹將他送了出來!看來,那核心大陣已在神樹力量爆發的瞬間被徹底摧毀,連自爆的機會都未曾有。
吉斬的身影也隨即落下。他目光如電,敏銳地掃過武天行正不動聲色收起的古樸神鑒,眼神微動,卻並未出言詢問。
武天行迅速內視己身,除了靈力消耗過巨,幾近枯竭,竟奇跡般地未受任何實質性損傷。他心中稍定,對吉斬拱手道︰“有驚無險,多謝前輩及時援手。晚輩靈力損耗甚巨,需稍作調息,隨後即可出發。”
“嗯。”吉斬微微頷首,目光卻凝重地掃視著四周。此地靈氣環境正發生著他無法理解的、令人心悸的莫名變化,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揮之不去。
“既如此,老夫在外等候二位。”言罷,他毫不猶豫地飛身而起,遠離這片讓他感到極度不適的區域。
武天行當即盤膝坐下,全力運轉功法吸納天地靈氣。白靈則警惕地放出神識,嚴密警戒著四周。她雖修為境界不及吉斬,但神魂強度卻相差不遠,同樣清晰地感知到了四周環境的詭異變遷,心中困惑重重,卻又理不出頭緒。
半個時辰後,武天行緩緩收功,長身而起。白靈見狀,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如何?發現什麼了?”武天行看她神色有異,笑問道。
白靈秀眉緊蹙︰“師父,我們必須盡快離開。我感覺……上方那層籠罩此地的無形靈力壁障,似乎正在飛速減弱!”
“呵呵,不錯!如此遠距亦能察覺,神魂感知愈發精進了。”武天行贊許地點點頭,隨即正色道︰“記住此地,以後切莫再入。此處……恐將成為絕地了。”
“是因為師父破開那座核心大陣的緣故嗎?”白靈好奇追問。
“算是吧。”武天行含糊應道,不欲深談。“走!前方尚有要事。記住為師的話,進入靈舟後,你只需待在艙內,將神識外放到極限範圍,起到威懾之效即可。若遇遠處窺探者,不必理會,更無需現身。”他鄭重叮囑。
不向白靈透露神樹建木的存在,不僅是因為對巫族的承諾需守口如瓶,更因知曉此事對白靈有百害而無一利。況且,此地極可能已被那神樹完全掌控,言多必失,一字一句都需謹慎。
至于帶上白靈的另一個關鍵目的,便是讓她冒充大修士!靈舟防護大陣一旦開啟,外人極難窺探內部虛實。以白靈如今遠超境界的強悍神魂強度,只需全力外放神識,制造出大修士的威壓假象,足以震懾宵小。
師徒二人不再耽擱,飛身而起,沿著通道重返地表。
眼前景象豁然開朗!七艘龐大如山岳的巨型靈舟,已然整齊列隊,氣勢恢宏。每艘靈舟皆由一頭化形境的地龍獸操控。舟身籠罩的防護大陣早已全開,一層層淡藍色的靈力光罩如水波般流轉蕩漾,散發出強大的能量波動,昭示著其堅不可摧的防御力。
唯有吉斬與族長吉骼尚在舟外等候。
見武天行二人出來,吉骼拱手道︰“武道友,行進路線圖已輸入所有靈舟。按先前約定,老夫坐鎮第四艘,大長老吉斬)在第七艘壓陣。是否即刻出發?”
武天行頷首︰“好!待駛離幻海沙漠三十里外,我方援軍即至。屆時將增補一位人族大修士及數位元嬰中期同道,其中兩人會安排至最後一艘靈舟協防。”
吉骼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安心,向吉斬與武天行鄭重拱手一禮,隨即飛身掠向最後一艘靈舟。
吉斬則再次放出神識,透過地面上那條正在緩緩彌合的通道縫隙,深深凝望了地底世界最後一眼,才抬頭沉聲問道︰“武道友,這下方……是否已成絕域,再難踏足?”
武天行面色肅然,拱手回禮︰“前輩明鑒。晚輩雖破去了那核心大陣,卻無法斷言下方最終變化。然則,支撐那方地底世界的靈力根基正在飛速崩解。一旦徹底失去支撐……恐怕整個地底空間都將徹底坍塌、湮滅。”
盡管深知地龍獸一族永無歸期,但這里畢竟是他們棲息繁衍了萬載的家園。吉斬此問,飽含故土難離之情。武天行回答得極為慎重,因這“家”的毀滅,確由他親手引發。
“……明白了。”吉斬臉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深深凝視著那即將完全閉合的地縫,聲音低沉︰“你們先走,老夫稍作處理後便來。”他顯然是要徹底封閉入口。
武天行不再多言,帶著白靈迅速飛入專為她準備的第一艘靈舟核心艙室。
此次舉族遷徙,路途遙遠艱險。單是橫渡外海,距離便逾萬里之遙。七艘靈舟以品字形編隊行進,三位“大修士”呈前一後二之勢坐鎮。
白靈被武天行巧妙安排在第一艘靈舟核心艙室,全力釋放神魂威壓,冒充開路先鋒。吳青成與清妤則與武天行一同坐鎮此舟,既能守護白靈,又可確保這“鋒矢”之舟的氣勢足以震懾沿途任何覬覦的大宗門,令尋常修士更不敢靠近。
約莫一刻之後。
“轟隆隆——!”
一陣沉悶如雷的巨響自後方傳來!緊接著,靈舟編隊所在區域上空,那道隔絕漫天風沙的強大防護屏障驟然消失!
“呼——!”
霎時間,遮天蔽日的黃沙如同決堤的怒濤,狂涌而至!視線瞬間被剝奪,神識探查範圍也被壓縮到極低的程度。顯然,吉斬不僅關閉了所有防護陣,連那條開闢出的地底通道入口,也已被他親手徹底抹去,再無痕跡。
武天行目光落在面前控制法盤上——一個代表吉斬的亮點正急促閃爍!這是出發的信號!片刻之後,法盤上代表七艘靈舟的光點悉數亮起,蓄勢待發。
武天行不再猶豫,手掌沉穩地按在法盤核心樞紐之上。
“嗡——隆——!”
低沉的靈力引擎轟鳴聲響起,七艘龐然巨舟緩緩啟動,速度由慢至快,如離弦之箭,朝著東方浩渺的海天疾馳而去!
數道身影靜靜盤坐,為首者正是大修士吳青成。其身旁是清妤。不遠處另有五人,正是月音宗派來的支援力量。為首者乃月音宗當代大長老,元嬰後期大修士——明心道人。她不僅修為冠絕宗門,更是此次力排眾議,決定全力支持武天行的關鍵人物,故親自帶領四位元嬰中期的長老前來。
秦巧兒亦在其中。她隨大長老在佔星城苦候年余,本以為會招致不滿,未料大長老耐心竟比自己更甚,這才稍安。然而,數日前前來接引他們的竟是青雲宗大修士吳青成!
這讓她心中波瀾再起——能請動青雲宗大修士出面,此事分量之重,遠超想象。連日來,她心中忐忑難安,唯恐自己當初的冒昧之舉,為宗門引來滔天禍患。就在秦巧兒心緒紛亂之際,吳青成沉穩的聲音驟然響起︰
“來了!準備!”
眾人精神一振,紛紛起身,法寶光華隱現,緊隨吳青成飛上半空。僅僅十數息後,一幅令人終生難忘的壯觀景象撞入眾人眼簾︰
七艘山巒般的巨型靈舟,排列成鋒銳無匹的品字形戰陣,碾過蒼穹,浩浩蕩蕩,破空而來!其威勢之盛,恍若天兵壓境!
靈舟編隊在眾人前方數十丈處穩穩懸停。武天行的身影從為首靈舟中飛出,拱手朗聲道︰“勞諸位久候,武某來遲,還望海涵!”
“哈哈!武長老!”吳青成豪邁的笑聲響起,他飛身上前,目光掃過這震撼的舟陣,難掩驚嘆,“真叫吳某大開眼界!這般陣仗,怕是千秋閣也未必能輕易拿出!”
笑聲未落,兩道強橫氣息已飛掠而至,正是吉斬與吉骼。
“地龍獸一族吉斬吉骼),見過吳道友!多謝諸位人族同道仗義援手!”二人拱手致意,姿態放得很低。無論對方因何而來,此刻都是在幫助他們一族遷徙。
兩位大修士主動見禮,讓月音宗眾人受寵若驚,連忙躬身回禮。
“青雲宗吳青成,見過吉骼族長、吉斬前輩!我等應約而至,分內之事,前輩無須客氣!”吳青成朗聲回應,禮數周全。
寒暄過後,明心道人方帶著月音宗眾人上前,拱手道︰“月音宗明心,攜門下弟子,見過二位前輩。應武長老之約,前來略盡綿薄之力,若有不當之處,還望前輩海涵。”
吉骼爽朗一笑,拱手回禮︰“明心道友言重了!人族同道能在此危難之際伸出援手,于我族已是天大恩情!何來嫌棄之說?有勞諸位道友了!”
武天行適時引薦雙方。一番簡短的相識後,月音宗的五位元嬰修士被迅速安排至不同的靈舟之上,填補關鍵位置。整個遷徙隊伍的實力,因這批生力軍的加入,陡然提升了一大截!
隊伍再次啟程。吳青成與清妤則跟隨武天行,進入了那艘領航的第一靈舟。
剛踏入防護陣籠罩的核心區域,吳青成敏銳的神識立刻捕捉到一絲異樣,目光疑惑地投向靈舟二層某個艙室——他先前分明感應到一股強大的“大修士”神識盤踞于此,卻未見其人出來相見。此刻進入陣內,那氣息的感覺卻又似乎……有些飄忽不定?
“嘿嘿,師弟,可是有什麼疑惑?”清妤見他神色,笑嘻嘻地問道。
“舟內……似乎還有一位前輩?”吳青成直言心中疑問。
“哈哈!”清妤忍俊不禁,“哪是什麼前輩,是白靈那丫頭在‘冒充’!沒想到吧?”
“竟是白靈?!”吳青成著實吃了一驚,“氣息偽裝得如此巧妙,想必是這靈舟防護大陣之功?可這神魂強度……竟也能偽裝?”他從未听聞此等手段。
“非也。”清妤笑著解釋,“非陣法之功。靈兒本身的神魂強度就極高。她雖不以煉丹見長,但在陣法一道上,天賦卓絕,造詣頗深呢。”
吳青成恍然大悟,看向武天行的目光帶著由衷的贊嘆︰“原來如此!元嬰初期竟有這般強橫神魂……武長老,門下弟子個個如此不凡,吳某佩服之至!”
“哈哈,青成道友過謙了。論修行天賦,同輩之中誰人可與你比肩?”武天行笑著擺擺手,隨即神色一動,“對了,我們還有一位幫手將至。清妤,勞煩你操控靈舟繼續前行,我去去就回。”言罷,他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流光,疾速飛向遠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