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武天行攜白靈現身幻海沙漠。眼前景象依舊,漫天黃沙如怒龍般直沖霄漢,亙古不變。
白靈嘗試外放神識探查,卻覺滯澀異常,仿佛陷入泥沼,不禁奇道︰“師父,這尋常黃沙,怎會如此壓制神識?”
武天行搖頭,目光掃過無盡沙海︰“此乃天地造化之功,為師亦不明其理。中心區域壓制更甚,那妖魂谷底亦是如此。他日你若深入,務必萬分謹慎。”他頓了頓,話鋒轉向此行關鍵,“前些時日予你的古陣,參悟得如何了?”
那古陣源自地龍獸祭壇,符文古奧艱深,武天行鑽研多日亦覺晦澀,在妖獸城時便復制一份予白靈,此行帶著她來正是為此。
白靈赧然回道︰“弟子愚鈍,能勉強辨識摹繪者,僅三成。”
“三成已屬難得,”武天行眼中掠過一絲贊許,“為師所得,尚不及你。此行正有一處現成的同源古陣可助你參詳。不僅如此……”他語氣微沉,帶著一絲鄭重,“此地更潛藏一座威能遠勝此陣的上古奇陣,然你我僅有觀其全貌一次的機緣。”
白靈聞言,心神劇震,失神低語︰“比那古陣更甚……其威能該是何等驚天動地……”
“為師懷疑,此二陣,恐怕非此界之物。”武天行神情肅然,點明關鍵,“此番帶你前來,會設法激活那上古奇陣,令你得以一觀。切記,量力而行,只記能記,萬不可強求以致心魔叢生。”他深知那大陣之玄奧,非人力可窮盡,故在進入地龍獸領地前,特意叮囑。
白靈神色一凜,恭敬行禮︰“弟子謹記師父教誨。”
武天行微微頷首,周身靈力流轉,一道凝實的光罩驟然張開,將師徒二人護在其中。隨即,他不再多言,帶著白靈化作一道流光,徑直沒入那遮天蔽日的滾滾黃沙之中。
二人深入幻海沙漠腹地。武天行捏碎傳訊玉牌不久,吉骼族長便飛身而至,引領他們來到一處特殊區域。只見一道凝實的靈力屏障自地下升騰而起,將外界肆虐的風沙牢牢隔絕在外,形成了一片方圓數百余丈、風平浪靜的平和空間。
武天行神識掃過這片區域,略帶驚訝地問道︰“吉骼族長,這是貴族新近開闢出來的?”
吉骼點頭確認︰“正是,此乃為遷徙大計所做的準備。我們將從這地面下方打開一條通道,屆時全族皆由此處離開。不過……”他語氣微沉,帶著一絲凝重,“待我族離去,失去大陣支撐的地面恐將徹底垮塌,下方的空間或許也將不復存在了。”
吉骼的失落倒也正常,畢竟地龍獸一族再次繁衍了超過萬年,此次具族遷徙還不知是福是禍。
“二位,請隨我來。”吉骼解釋完畢,揮手向下打出一道渾厚靈力。下方堅實的地面應聲而動,猶如開啟一扇巨大的門戶,緩緩裂開一個入口。
吉骼率先飛身而入,武天行與白靈緊隨其後。三人身影消失的瞬間,地面的入口又緩緩閉合,上方的靈力屏障也隨之消散無蹤,整片區域頃刻間再次被漫天狂舞的黃沙吞噬。
此番進入地下世界,景象與上次截然不同。地龍獸一族在地底世界的邊緣,選擇了一座雄峻的高山,開闢出一條寬闊的通道。通道頂端距離地表岩層僅余數十丈,這點距離對于化形獸而言,施法便可輕易將無法飛行的低階族人送出地面。
這麼做,只因武天行所打造的渡海靈舟無法在地下穿行,所有地龍獸必須先抵達地表方可登舟,這條通道便是這這些日子建成的。
三人御空飛行,下方呈現出一片繁忙景象。白靈好奇地打量著匆匆奔忙的各類地龍獸,而武天行則凝神估算著族群的數量。
遠超他的預料!目之所及,地龍獸的數量絕對過萬了。武天行心中微沉,未曾想此地竟有如此龐大的族群,要將它們全部帶走,恐怕難度極大。
他手中僅有七艘大型渡海靈舟,外加收集來的三百多個靈獸袋。按常理推算,能帶走一半已是極限。
在地龍獸一族莊重的議事大廳內,所有化形境長老齊聚一堂。當武天行取出那七艘渡海靈舟時,廳內頓時響起一片驚嘆之聲。
“武道友,大恩不言謝!”吉骼族長感激萬分,鄭重地拱手施禮。
武天行擺擺手,淡然道︰“族長不必多禮,此乃武某承諾之事,自當盡力。”
他又取出那三百多個靈獸袋,“此物雖非貴重,但在人族修行界亦不算常見,這些年傾力收集,也只得了這些。”
通常而言,一個靈獸袋僅能收納一只靈獸靈蟲類除外,可收容眾多)。至于能裝入多少地龍獸,武天行心中並無把握。
吉骼接過靈獸袋,再次致謝︰“多謝武長老!我族會先行測試,看能帶走多少族人。大長老此刻正在祭壇等候二位。”
武天行頷首,帶著白靈向那地下通道的核心——祭壇所在的大廳走去。通道外圍的靈力屏障已然撤去,僅余入口處一層防護。感應到武天行師徒的氣息,入口處的屏障無聲地開啟。
步入巨大的洞窟中,只見吉斬大長老依舊盤坐在那熟悉的位置。武天行拱手施禮︰“前輩,這位便是小徒白靈。”
白靈急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禮︰“晚輩白靈,拜見吉斬前輩。”
“無需多禮,二位請坐。”吉斬微微點頭,伸手示意。
二人依言在吉斬對面盤膝坐下。武天行取出吉斬當初交付的那枚骨符,雙手奉還︰“此物請前輩收好。”
吉斬的目光在白靈身上停留片刻,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洞察了什麼,但他並未點破,只是接過骨符,轉而問道︰“不知武道友參悟此陣,可有心得?”
武天行坦誠道︰“慚愧,晚輩所得不足兩成。這大陣符文與尋常所見迥異,深奧莫測。晚輩本非專研陣法之道,也只能隨緣了。至于小徒能領悟幾分,便全看她個人的機緣造化了。”
吉斬微微頷首,道︰“此次遷徙,我族將依古禮進行最後一次獻祭,以告神明,祈求指引。二位可在一旁觀摩。切記禁忌︰萬不可動用神識探查,更不可直視神只雙眸!”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回白靈身上,語氣多了幾分鄭重,“白小友情況特殊,最好做些防護,保持距離,以免發生意外。”
武天行與白靈自然明白吉斬已看出白靈的鬼修之體。白靈神色坦然,起身再次恭敬行禮︰“晚輩明白,多謝前輩提點。”
約莫一個時辰後,吉骼族長滿面春風地步入大廳,打過招呼後盤坐下來,語氣帶著難掩的喜色︰“大長老,好消息!比預想的要好得多!武道友帶來的三百多個靈獸袋,配合我族有修為的族人,足以將全族盡數帶走!”
“好!好!武道友,此番恩德,我族銘記于心!”吉斬聞言,亦是欣喜不已,向武天行鄭重拱手致謝。
武天行卻是一愣——如何能帶走如此之多?這顯然涉及地龍獸一族的隱秘,他雖疑惑,卻也不便深問,只是拱手回禮。
吉骼看出武天行的意外,爽朗一笑,主動解釋道︰“這並非什麼不傳之秘。我地龍獸一族有一項天生稟賦,名曰‘蟄眠秘術’。族人可主動進入一種幾近假死的蟄伏狀態,即便毫無修為者亦可做到。若有修為在身,更能以自身靈力維系生機,不僅無需進食,連氣息都近乎斷絕。因此,一個靈獸袋足以容納十數位族人,並維持近一月之久。如此一來,帶走近萬族人,並非難事!”
武天行恍然大悟,不禁感慨道︰“原來如此!貴族的這天賦神通,著實令晚輩大開眼界!”
吉斬緩緩起身,寬大的衣袍無風自動,他蒼老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釋然之色︰\"既然如此,我族的遷徙大計便再無阻礙。族長,你且先去籌備相關事宜。若神明再無新的諭示,我們便按原定計劃行事。\"
三人聞言,紛紛起身。吉骼神色凝重,上前一步拱手道︰\"大長老,我還是在一旁護法,以防萬一。\"
吉斬微微搖頭,目光深邃而平靜︰\"不必了。武道友對陣法的造詣遠勝我等,有他在此,足以應對一切變故。你且去準備遷徙之事,莫要耽擱。\"
吉骼略一沉吟,終究不再堅持,點頭道︰\"是,我這就去安排。\"說罷,他轉身大步離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幽深的甬道盡頭。
此次東遷本就是神諭所示,勢在必行,而眼前這個人族修士經過多年相處,早已贏得地龍獸一族的信任,確實無需再多此一舉地防備。
待吉骼離去後,吉斬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向神只雕像。他雙手緩緩抬起,周身靈力涌動,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顯然是在調動體內靈力,準備開始祭祀儀式。
武天行見狀,立刻拉著白靈退至入口處。他指尖一劃,一道渾厚的靈力屏障瞬間展開,將白靈牢牢護在其中。至于神魂防護,她身上佩戴的那件由千年茯神木煉制的護魂法寶,足以抵御祭祀時可能產生的神魂沖擊。
接下來的場景武天行已經見過一次,卻依然令他心神震撼。大長老吉斬肅立在古老雕像前,蒼老的面容在幽暗的光線中顯得格外莊重。他雙手結印,口中開始吟誦晦澀難懂的咒語,那聲音時而低沉如地脈震動,時而高亢似龍吟九天。
隨著咒語聲在石室中回蕩,祭壇上那些蜿蜒盤繞的古怪花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個接一個地亮起幽藍色的光芒。白靈和武天行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目不轉楮地盯著這些被激活的地龍獸族符文。那些符文在亮起後竟如游魚般微微扭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靈動氣息。
整整半個時辰過去,當最後一道符文亮起時,吉斬突然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那血珠並未墜落,而是懸浮在半空中,隨著大長老顫抖的手指緩緩勾勒,漸漸形成一個繁復的圓形符 。完成最後一筆時,血色符 突然光芒大盛,徐徐上升,最終沒入雕像眉心。
\"嗡——\"
雕像頭顱突然綻放出柔和的白光,那光芒隨著咒語聲越來越盛,直至將整個石室照得如同白晝。武天行眯起眼楮,看見雕像龐大的身軀開始微微震顫,石質表面竟浮現出細密的裂紋。一聲低沉的龍吟從雕像體內傳出,霎時間,磅礡的威壓如山岳般傾瀉而下。
\"低頭!\"武天行一把按住白靈的肩膀,兩人同時俯身叩拜。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時刻,吉斬顫抖著將右手按在祭壇中央。整個祭壇頓時發出沉悶的嗡鳴,石室地面隨之震動。約莫半刻鐘後,一道璀璨的靈光自雕像頭顱射出,如流星般墜入祭壇。
武天行強忍威壓抬頭望去,卻見祭壇表面平靜如常。突然,一聲洪亮的龍語在石室中炸響,待余音散去,龍吟與威壓如潮水般退去,祭壇上的符文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來。
白靈這時才敢抬頭,她雙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死死盯著那些即將消失的符文。吉斬雖然面色蒼白如紙,嘴角卻掛著欣慰的笑容。他朝武天行擺擺手示意無礙,吞下一顆回元丹後便盤膝調息。
武天行的目光在符文與弟子之間來回游移。他隱約捕捉到某種玄妙的韻律,卻又如霧里看花難以把握。轉頭看向白靈時,發現少女眼中跳動著悟道時才有的靈光,不由暗自欣慰——這個徒弟的悟性,果然遠勝自己。
\"師父...\"當地面最後一道靈紋消散時,白靈突然傳音道,\"這些符文組成的靈陣,似乎能自行吞吐天地靈氣。\"
\"什麼?\"武天行瞳孔驟縮。作為制符大家,他深知尋常符文都需要修士灌注靈力,從未听聞能自主納靈的符文。
白靈困惑地蹙起秀眉︰\"弟子也不確定...但這些符文活躍得過分,而且整個靈陣似虛似實...\"她頓了頓,\"只是那座祭壇,弟子完全看不透。\"
\"無妨。\"武天行壓下心中震撼,溫聲傳音道︰\"我們尚有時間,你且細細體悟。\"被弟子點破後,他忽然明悟方才那種玄妙感覺從何而來——正是這些符文超乎尋常的\"活性\",仿佛每個符號都是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