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終南山,子午、余下、普安、武連奉張明遠、費無極、扁頭、阿長、種浩之命前往襄陽,臨行之前,張明遠和費無極對四人又是千叮萬囑一番。廳堂之中,眾人安坐。
弟子獻茶出去後,扁頭和阿長也走了出去。費無極要叫住也不能夠了,原來扁頭和阿長又去會見幾個老人家了。
這些年,到終南山的老頭老太太特別多,自從大嘴撒手人寰後,扁頭一直都繼承了大嘴的遺志,對老人們多加眷顧。阿長離開終南山很久了,此番回來,便找扁頭說話去了。
張明遠道︰“此番你們兄弟四人去郾城面見岳將軍,也算代替我們了。老夫素聞此人,如若有緣,定會相見,你們就替老夫打頭陣,去看看未為不可。畢竟江湖上都傳聞岳飛厲害的不得了,可道听途說,不足為懼。如若岳飛真不錯,你們飛鴿傳書,我等定會前往助戰。就怕以訛傳訛,此人徒有虛名,就麻煩了。我們還要留在終南山,協助吳 、種浩抵御金軍。畢竟故鄉之情,不可舍棄。如若京兆府真被金國霸佔下去,那我等以後怎麼辦呢?眼睜睜看著故鄉被金國佔據,心中不是滋味,你們想必能體會得到,是也不是?”
子午嘆道︰“師父所言極是,我們如何不明白。我們從小到大就生活在京兆府,怎能將此地拱手讓人?金國想霸佔京兆府,此乃痴心妄想,我們絕不答應。”
余下握了握拳頭,深情道︰“師父,弟子听了您這番話,都不想去郾城了,想留在終南山。畢竟我們的故鄉,我們要自己守衛。我們要親自奪回來。”
普安眼里含淚,苦笑道︰“這可如何是好?我們放著自己的故鄉京兆府不管不顧,跋山涉水跑到郾城去助戰,豈不有些匪夷所思?京兆府的人會怎樣看待我們?他們定會戳我們的脊梁骨。說我們吃家飯拉野屎,說我們吃里扒外。這就尷尬了。”
武連听了這話,點頭贊同道︰“我們還是不去為好,再說岳家軍那麼厲害,我們去了,怕是多此一舉。听說岳飛凶巴巴的,連養子岳雲都不徇私情,何況我們?我們不想佔便宜,但也不想吃虧。如若受到束縛,還不如不去。”
子午道︰“師父,師叔,你們二位歷來最是敬重英雄,仰慕英雄,對弟子也是多有教誨。這岳將軍既然名揚天下,為何你們二人不親自走一遭,去拜訪一下呢。”
此言一出,余下、武連也有此疑惑,便齊聲道︰“不錯。”
張明遠和費無極面面相覷,哈哈大笑,這讓余下、武連二人感到莫名其妙。
普安瞥了一眼他們,淡淡的道︰“你這就不懂了,師父和師公是先生,哪能千里迢迢去找他岳飛。面子還是要有的。”
余下道︰“一派胡言,想必師父以為岳將軍穩操勝券,有我們去就綽綽有余了。”
武連道︰“可能師父太累了,畢竟從東京到揚州,從揚州到溫州,從溫州到黃天蕩,從黃天蕩到富平,一路多有勞頓,再說如今川陝戰局並不穩固,師父想留在終南山拒敵,此乃以大局為重,不懂不可亂說。”
張明遠頓時心灰意冷,怒火中燒,但定了定神色,緩緩嘆道︰“終南山有我們四個老頭就夠了,我,無極、扁頭、阿長。你們四個眼下都快而立之年了,也該單打獨斗,扛起大旗,單挑大梁。如若還跟著我等,就不怕江湖中人恥笑麼?再說,我們都留在終南山,郾城那邊,如何是好?此番兀術會與岳飛對戰,听說完顏�也會出沒于東京。武連,你如若心里還惦記趙香雲,此番你必去無疑。說不定,你們在中原會打探到一些消息,也未可知。子午和普安都可單挑大梁,韓世忠和吳 跟前,你們都助戰過。劉 那邊的戰事結束了,你們沒趕上。岳飛這邊如若不去,那還有什麼機會保家衛國呢?再說,岳飛雖治軍嚴整,可也不是沒有人情味。他愛民如子,將士卒當作親弟兄。賞罰分明,人人才心服口服。你們難道還沒玩夠?趁著年輕,就馳騁疆場,為國為民。不可等到年老體衰時候,後悔莫及。我等年輕時候走南闖北,最大的遺憾就是靖康之恥沒趕上。如若趕上,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金軍進入東京城。就是死,也死在東京城下,必得保家衛國,視死如歸。最不能放下心的,便是京兆府。奪回京兆府,乃是我終南山不可推卸的責任。子子孫孫、世世代代都要銘刻在心。老夫堅信,朝廷也不會坐視不管,定會收復京兆府,收復關中。這畢竟是漢唐故都。”說話間淚光點點。
費無極道︰“上次那金賊完顏兀術從黃天蕩落荒而逃,想必此番,岳家軍不會讓他從中原逃脫,你們此去可要盡職盡責,不可玩忽職守。”
子午道︰“弟子明白了,不過吳 守護成都府門戶,恐怕很重要。岳飛為何要進軍中原。”
余下道︰“岳飛故鄉在相州湯陰,他想打回老家去。”
普安問道︰“為何沒有江湖好漢前往助戰,偏偏師父要我們去?”
武連笑道︰“我們見過韓世忠、吳 ,沒見過劉 和岳飛。這岳飛如今大名鼎鼎,師父去想讓我們去走一遭,替他們拜會一番,是也不是?”
張明遠道︰“你們所言極是,不過並非根本。”
子午四人齊聲驚詫道︰“根本何在?還望賜教。”
張明遠道︰“你們哪里知道,此番岳家軍北上郾城,是抗旨不尊。你們種浩伯伯是听吳 將軍所說。”子午四人面面相覷,恍然大悟。
費無極道︰“你們別以為我等貪生怕死,怕皇上怪罪,才不敢輕舉妄動。且听為師慢慢道來,你們就了然于心了。一則,你們和皇上是故交,想必皇上不會怪罪你們。二則,你們去拜見岳將軍,我們也有回旋的余地。既代表我們去支援岳家軍,又不會激怒朝廷,兩全其美,豈不很好。三則,你們都年紀不小了,總讓我們長輩帶著你們南征北戰、沖鋒陷陣,豈不讓江湖恥笑,該你們獨當一面了,我們都老了。”子午四人忍俊不禁。
原來人到中年的張明遠和費無極還算年輕,和子午四人走在一起,人都以為是哥哥帶著弟弟。
子午道“師父,師叔,你們二位當年為何不向太上皇討個官做做。”
張明遠一怔,原來這四個臭小子不止于此如此問了,便不耐煩道“你小子所說的做是哪個,做事還是座位。”
費無極搖搖頭,苦笑道“當官可不是玩,要做事可不容易,做好了,同僚說你鶴立雞群。做不好,人家說你丟人現眼。如若做的太也出類拔萃,百姓會歌功頌德,但皇上卻怕你功高蓋主,尾大不掉。故而這當官的所謂做事就變成了座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像範仲淹、張叔夜那樣的好官恐怕少之又少,世所罕見。”
普安道︰“那如此說來,我們也不要做官了,還是做個讀書人來的逍遙自在,或是江湖游俠也是很好。”
余下道“範仲淹大人所言極是,進亦憂退亦憂。你們說,那諸葛亮當年在隆中隱居,是想些什麼。他是想做官還是不想做官。”
武連道“廢話,他當然想做官,不然為何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學富五車,才高八斗。”
費無極朝武連後腦勺,伸手敲了敲,樂道“你這臭小子,油嘴滑舌,滿嘴胡說。知道的自然明白你在說諸葛亮,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自說自話。”此言一出,眾人哈哈大笑。
張明遠道“當年徽宗陛下私下好幾次也對我和無極提過此事,讓我們博取功名。他說,我們先去科舉,然後進入朝廷,他自會慢慢抬舉我等。我們卻婉言謝絕了。畢竟家師,也就是你們太師父當年有遺訓,終南山太平草廬弟子終身不得出仕。徽宗陛下听說後,也不再勉強了。”
子午點了點頭,尋思師父為何不叫太上皇了,眼下如何稱之為徽宗陛下,搖搖頭,嘆道“原來如此,怪不得許多朝廷命官當年都對我們謙恭有禮。我想,既有皇上的面子,也是他們知道師父和師叔不做官,不會妨礙他們,故而放下心來。”
普安道“既然文官做不了,武將莫非也不成?弟子不相信你們當年會不為所動。恐怕心中難免會有些許胡思亂想。”
余下白了一眼,喃喃道“你真笨,當年的朝廷,世人皆知。你做文官,要受太師蔡京的點撥。你做武將,要受樞密童貫的拿捏。就是殿帥府的太尉高俅也會讓你渾身不自在。何況還有楊戩、王黼、李邦彥、梁師成之流。劉法將軍和種師道老將軍、張叔夜大人就是前車之鑒。”
武連道“余下這話說的在理,張叔夜大人那樣的好官,都被蔡京趕到海州做太守去了。如若師父和師公做官了,如何自處。盡管徽宗皇上會庇護,可也不能面面俱到,事事躬親,時時維護。”
費無極道“你們都明白了,那就好。我們做不了諸葛亮,只能做李密。”子午、普安、余下、武連大為不解,都面面相覷。
張明遠道“諸葛亮和李密的故事,你們莫非忘記了。《出師表》和《陳情表》又忘記了。”子午四人頓時點了點頭,這才恍然大悟,了然不惑。
子午道“我大宋的祖宗家法也不錯。外戚和宦官也是服服帖帖,不敢興風作浪,輕舉妄動。別看徽宗、欽宗、和當今天子,他們三位皇上好似並不像太祖一樣大權在握,高高在上,可他們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普安道“所言極是,外戚和宦官在我大宋的確被制的服服帖帖。”
余下道“秦二世有宦官趙高弄權,大漢有外戚王莽、呂雉。漢末還有十常侍胡作非為。就是到了這三國時蜀漢的後主劉禪身邊還有個宦官黃浩弄權。大唐的外戚武則天和宦官高力士眾所周知。歷朝歷代的外戚和宦官搞的皇帝頭昏眼花,招架不住。太祖以來,外戚和宦官就不敢興風作浪了。”此言一出,張明遠和費無極點了點頭,佩服不已。
武連道見師伯和師叔如此,一臉不悅,應聲道“這話,我不敢苟同。那童貫又當如何,莫非你們視而不見,聞所未聞,要忽視人家曾經的耀武揚威麼。”
張明遠道“你們只知童貫帶兵打仗,耀武揚威。哪里知道,童貫再厲害,也不敢對徽宗皇上大不敬。”
費無極道“這童貫好比徽宗皇上手中的風箏,盡管童貫可去天南地北,但這細繩還捏在東京徽宗手中。”子午四人點了點頭,不再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