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26章窮奇之襲
中午輪到明河陪餐,他在學生餐廳看到了陸蔓蔓。她面前的餐盤幾乎沒動過,一雙筷子在盤子里撥來撥去,不知在想什麼。明河剛處理完幾個初二女生的插隊糾紛,餐盤碎裂聲、桌椅倒地聲和尖利的哭罵聲將餐廳空氣撐成一鍋熱粥,明河好容易才安撫好所有人的情緒,在陸蔓蔓對面空位上坐下時幾乎精疲力竭。
“不喜歡吃?”明河說話都有氣無力。
陸蔓蔓抬了抬眼皮,視線越過明河肩膀落在幾個爭搶雞腿的男生身上,懶洋洋地把筷子一放“不餓。”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明河想起初一時那個因為解出難題而眼楮發亮的小女生。
“人是會變的,老師,你是活在象牙塔里嗎?”女孩笑了笑,笑容里沒有任何情緒。
“現實也沒有那麼壞吧。”明河說完,自己先苦笑了起來,至少現在這情況,這句話被他說得像個笑話。
陸蔓蔓也笑了,這一笑倒有點初二女生的天真。
明河認真地說“如果現實不夠好,那就去努力改變它。”
陸蔓蔓站起身,腦後的灰霧倏地散開又迅速聚攏“明老師,那您加油吧。”說完戲劇化地朝他鞠了個躬“拜托了。”
明河覺得她轉身時嘴角那個笑容,比她腦後的灰霧還讓人難過,她大概真的已經放棄了一切,包括她自己。
回辦公室路上,看到操場公告欄前圍東玲了人。有人指指點點,有人用馬克筆在表彰名單上涂抹,還有人撕扯著上周貼出來的處分名單。教務處的張主任站在台階上喊話,聲音被此起彼伏的爭吵淹沒,腦後的深灰色霧氣已經漫至頭頂,像頂沉重的帽子,壓得他脊背佝僂,滿頭大汗。
明河遠遠地看著,猶豫得要不要上前。
“走吧,管不了。”如雲經過,拉著他往辦公樓走,"你知道張主任什麼味兒嗎?窩囊味,那股陳年霉味離他八百米都能聞到,知道的爛事太多,管得了的太少。"
如雲最近話好像多起來了。
明河機械地跟著他走了幾步,似乎听到有女生跟在身後嘻笑,喊著"同性是真愛"“帥攻美受天經地義”之類,明河不及思考其意,如雲已經冷著臉將她們趕跑了。
“她們在說什麼?”明河努力想要理解,大腦卻像停擺的時鐘,始終抓不住飛絮般的念頭。
忽然想起一事,轉身問如雲“我什麼味兒?”
如雲一愣,本能吸吸鼻子,遲疑著回答“青瓜味兒?”
明河摸摸後頸,觸手冰涼,似乎灰霧正在無聲凝結,他心直往下沉“青瓜味兒的會是什麼怪獸呢?”
“你用青瓜味的洗發水?”如雲又吸吸鼻子。
“洗發水?”明河不解。
“難道沐浴液是青瓜味的?”如雲一副不確定的樣子,仍在認真地“猜測”。
“沒有別的味道嗎?”
“沒有啊。”
明河稍稍放下心來,但與如雲分手後走向辦公室的一路都忍不住摸自己的後頸。
剛走到二樓樓梯拐角,身後突然襲來一陣陰風。他下意識地側身,左肩還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到,一陣刺痛傳來,襯衫瞬間被滲出的血濡濕。
明河轉頭,只見張昊腦後那只窮奇正盤旋在半空,虎視眈眈地看著他,青黑色的雙翼閃著寒光,顯然就是它偷襲了明河。見一擊未中,它再次俯沖下來,利爪直指明河的咽喉。
明河嚇得大叫一聲,捂著左肩就往樓下逃。他沒看見張昊,難道這只怪物已經可以脫離本體了麼?偷襲明河是張昊的想法,還是它自己的意願?明明並無實體,為何能帶來實質的傷害?
跑到一樓,明河回頭看窮奇並未追來,便停住了腳步,撐著扶梯大口喘氣。心跳得像要脫離胸腔,前所未有的恐懼狠狠攫住了心髒,明河第一次意識到死亡近在咫尺。
一切並非游戲,每個選擇都關乎生死。
但有些事必須弄清楚。他一咬牙,又沿著樓梯返回二樓。窮奇不在,張昊也不在。他加快腳步,往初二3班教室走去。張昊果然就在前面,他走得一搖一擺,似乎十分疲憊。灰色的怪物仍在他腦後,似乎對跟在身後的明河毫無察覺。
“張昊!”他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喊了張昊一聲。
張昊轉身,嘴角扯了扯,懶懶道“明老師好。”
“你剛才……”
“如您所願,我剛才被隍校長約談了,您要來第二場麼?學生洗耳恭听。”
句句嘲諷,字字帶刺,正如他腦後那只窮奇,生得一身刺猥堅刺。
但明河顧不上這些“不是,你剛才在二樓?”
“我當然是從二樓來的,我雖然愛打架,卻還沒練會輕功。”
明河真不知道張昊如此牙尖嘴利,他一直以為他不愛說話。或許自己真的從未了解過這些教了兩年的學生。
“張昊,對不起。”他覺得自己應該道歉,但並不明白具體哪里做錯了。
“用不著。”張昊果然毫不領情,轉身就走。身後的怪物扭身朝他露出尖牙,明河嚇得退了好幾步,但怪物並沒離開張昊,也沒有攻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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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河呆在原處,苦苦回憶自己到底對做過什麼,讓張昊如此討厭他。
“你受傷了?!”如雲驚慌的聲音響起,明河這才察覺肩上劇痛。
“你怎麼來了?”如雲的辦公室在另一個方向。
“我听到你的叫聲,就來看看,怎麼受的傷?”如雲蹙眉,不等他回答又說,“要去醫務室,要包扎,還要消毒。”
“還是去校長室吧。”明河想,這種傷口估計醫務室無法處理。
隍夜白听了窮奇襲擊明河的事,立刻轉身進了里面的房間,出來時身後跟著判官和添福。
辦公室里彌漫著檀香,隍夜白桌上的白瓷茶杯冒著熱氣。
明河舔舔嘴唇,有點可惜地想“要是添福來的時候給自己帶杯熱騰騰的拿鐵就好了。”
添福已經幫他包扎好傷口,還憐惜地吹了吹“呼呼——痛痛飛——”明河有點尷尬,主動將添福這個行為理解為某種祝福。
雖然傷口仍在隱隱作痛,但感覺確實好多了。
他說道“如果怪物能脫離本體,那學生們太危險了。”
判官搖頭“他,他們,看,看……”
“看不見。”添福幫忙接話。
判官點頭“對,對,傷,傷不……”
“怪物傷不了他們。”這次明河也明白了。
他放心了些,接著提出自己最困惑的地方“他為什麼這麼恨我?”
添福上前一步“這孩子的命格本就帶煞。” 他從圍裙口袋中掏出一卷泛黃的簿冊,指尖劃過紙面,“父母離異那年他剛滿十二,寄住在叔叔家被堂兄排擠,書包里的課本總被扔進廁所。”
添福收起簿冊“明大哥你課上經常提問他,他覺得你在針對他。”
明河瞠目“我問他的都是基礎題,我只是想幫他把基礎夯結實些。”
添福看向他的目光中混雜了些同情“可是他答不上來……”
“答不上來我也不會批評他啊,要不再講一遍,要不課後單獨找他。”明河忍不住叫冤。
“你點他名時,教室里是不是會有起哄和嘲笑聲?”
“為何要在意那些無聊的人……”
“孩子在乎來自外界的每一種聲音。”
“我經常幫他單獨輔導,幫他糾錯……”
“在他看來是施舍,要不就是利用他博取名聲。”
“我……”明河頹然低頭,挫敗地抱頭不語。
隍夜白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鏡片反射出冷光“所以窮奇的凶性,是他積壓的怨懟激發的?”
判官面露遲疑“只是,只是,初,初……”
“初中生又如何,” 隍夜白敲了敲桌面,“回字形建築聚陰,天井又形似鎖魂陣,加上近年學生輕生、教師傾軋的戾氣……” 他看向明河,“何況疫神的瘴氣來勢洶洶。”說完轉向明河“上午你怎麼鎮住那兩個怪物的?”
明河舉起右手,玉扳指在燈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好像是因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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