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蔣 讓開道路,錦衣衛與金吾衛的士兵雖依令收刀,卻依舊列成兩排,手按刀柄的姿勢未有絲毫松懈。
他們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著王銳與劉成的隊伍,甲冑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看似放行、實則戒備森嚴。
作為錦衣衛和金吾衛,保護皇太孫的安危是刻在骨血里的指令,他們不論什麼時候都絕不會放松警惕。
王銳與劉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些許不自在,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前行。氣氛依舊緊繃。
隊伍行至鷹嘴崖下的開闊地時,王銳猛地勒住馬韁。
前方的山坳里,數十頂黑色營帳錯落有致,幾十名士兵正端著奇異的火器。
那些火器比尋常火銃更長,槍管上嵌著銅制配件,槍口黑洞洞的,透著一股從未見過的威懾力。
“那是……”劉成眯起眼楮,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韁繩。他從軍二十余年,見過神機營的火銃、佛郎機炮,卻從未見過這般樣式的武器。
王銳的臉色也有些凝重。
那些士兵各個站姿挺拔如松,身強體壯,顯然是精銳中的精銳。
更讓他心驚的是,這些人身上的氣息,竟比京營的金吾衛還要駭人。
“是神機營的人?”副將低聲猜測。
王銳搖頭︰“我也不知道。很多年前,神機營的火器我見過,沒有這般精巧。但是這麼多年了,神機營換裝備也有可能,所以,有可能是神機營,也有可能是太孫的親衛。”
他勒轉馬頭,看向劉成,“先不管這些,辦正事。”
劉成頷首,目光從那些火器上移開。
眼下最重要的是剿滅崖上的倭寇,至于這些神秘的士兵,日後有的是機會查清來歷。
兩人策馬來到山坳邊緣,勒馬駐足。
鷹嘴崖的半山腰上,幾百名倭寇被圍困在一片狹窄的平台上,四周皆是陡峭的岩壁,僅有兩條寬不足三尺的石階通往上方。
倭寇們正舉著倭刀嘶吼,卻被山坳里的火器壓制得不敢靠近石階。
“這地形……”劉成倒吸一口涼氣,“太險了。”
陡峭的岩壁根本無法展開陣型,長槍兵的優勢無從發揮,刀盾手也難以形成合圍。若是強行攻擊,傷亡不小。
王銳的目光在崖上掃了一圈,沉聲道︰“只能派精銳突擊。”
“我也是這個意思。”劉成點頭,“地形狹窄,人多無益。不如各出兩百精銳,全甲上陣,分批強攻。”全甲突擊是明軍對付險要地形的慣用手段——士兵身著雙層鐵甲,手持短刀與圓盾,既能抵御箭矢,又能在近身搏殺中佔據優勢。
王銳頷首︰“讓你的刀盾手先上?”
“憑什麼是我的人先上?”劉成挑眉,“之前在老鴨嶺我損失更大,該讓你的長槍兵打頭陣。”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算計。
誰都清楚,先攻的隊伍必然損失更重,可此刻又不能退縮——若是被崖上的倭寇看出破綻,借機突圍,後果不堪設想。
“這樣,”王銳忽然開口,“我派一百長槍手、一百短刀手,你派兩百刀盾手。三路齊發,如何?”
劉成思索片刻,點頭道︰“可以。但得說清楚,攻上去之後,不留活口。”
“自然。”王銳冷笑一聲,“難道還留著他們過年?”兩人達成共識,立刻下令調兵。
四百名精銳士兵迅速集結,褪去冗余的裝備,換上厚重的雙層鐵甲,圓盾與短刀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他們沉默地列成三隊,望著崖上的倭寇,眼神里沒有畏懼,只有軍令如山的決絕。
“出發。”他低聲下令。
三隊精銳如離弦之箭,沿著石階向上攀爬。甲冑與岩石踫撞的聲響、沉重的喘息聲、崖上倭寇的嘶吼聲瞬間交織在一起,鷹嘴崖上的廝殺,終于要拉開序幕。
而在山坳里的神機營士兵始終沒有放松,依舊守著逃生的地方,他們的視線隨著即將上山的明軍精銳移動,手指始終搭在扳機上,仿佛隨時準備開火,絲毫沒有因為明軍的加入而放松警惕,依舊牢牢盯著上山的方向,防範著任何可能出現的意外。
王銳注意到,這些神機營士兵的警惕性遠超尋常軍隊,他們不僅在圍困倭寇,也在監視著他們的行動,連自己這邊士兵的動向都時刻關注著。他心中一凜,越發覺得這些人不簡單。
劉成忽然對王銳道︰“你說……這些士兵,到底是誰的部下?”
王銳的目光從崖上收回,落在山坳里那些紋絲不動的黑色身影上,語氣凝重︰“不論是誰的部隊,肯定是一支百戰余生的精銳。你看他們的站姿、軍紀,還有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定力,尋常衛所的部隊哪能有這般氣象?”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贊嘆,又有些許忌憚,“依我看,這必定是皇太孫帶來的親軍。這般部隊,怕是一兩千人,就能把咱們兩個衛所都給端了。”
王銳的話音剛落,山坳里的風忽然緊了些。
崖上的倭寇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嘶吼聲陡然變得密集,滾石撞擊岩壁的悶響從平台邊緣傳來,像是在給即將到來的廝殺敲響前奏。
四百名精銳士兵已列好陣型,鐵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帶隊的百戶回望了一眼崖下的王銳與劉成,見兩人同時頷首,便猛地舉起短刀︰“跟我殺!”石階僅容兩人並行,最陡處幾乎與地面垂直。
王銳麾下的長槍手在前,槍尖斜指上方,短刀手緊隨其後,左手舉盾護住周身;
劉成的刀盾手則分左右兩路,緊貼岩壁向上攀爬,甲冑與岩石摩擦的聲響在山谷里格外刺耳。
“放箭!”崖上的倭寇小頭目嘶吼著,數十支箭簇帶著風聲落下。
第一排的長槍手同時舉盾,箭簇撞在鐵甲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大多被彈飛,僅有兩支穿透了肩甲縫隙,卻沒能傷及要害。士兵悶哼著繼續攀爬,鮮血順著甲冑滴落在石階上,很快與前人的血漬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