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後,更鼓沉沉敲過三下,客棧大堂的燭火在風檐下明明滅滅。
守夜的小二困得直墜腦袋,下巴幾乎要磕到櫃台上,絲毫沒注意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悄悄出了客棧。
兩人走在街道上,月光把他們的身影拉得極長。
此刻街道上已經沒什麼行人,完全陷入濃稠如墨的寂靜,唯有瓦片輕響驚破死寂,兩人抬眼看去,只見灰影掠過屋頂,野貓幽綠的眼楮在月光下一閃而逝。
街道上偶爾有更夫出沒,為免惹人注意兩人幾乎一直靠著屋檐下走,大半個身子都沒入了陰影中。
兩刻鐘後,兩人轉過三條暗巷,在一扇褪色的木門前停下。
抬手叩擊三下,又輕緩補上兩響,門扉在吱呀聲中裂開縫隙。
門縫中透出一縷淡淡燭光,屋內等候多時的女人看著牆面隨開門不斷投入的月光,她回身看向門口,來人的面容逐漸清晰起來。
“是你?”
漆黑的瞳孔劇烈收縮成針尖,震驚如同漣漪層層蕩開,裹挾著疑惑與難以置信,襄王妃直直盯著進門的女子,她不是死了嗎?
“你還活著?……那大理寺里死的又是誰?”
“假死逃生罷了,麗妃想殺了我,我自然早有準備。在千春樓苟活這麼些年,若是這點本事都沒有,又哪里配給王爺做事”
曹喹拍了拍沾上灰的袖口走向木桌旁,曹鋇趕緊挪了個凳子在她身後。
襄王妃看了眼身形高大的曹鋇,猜想著是不是這個男人救了她。
“哼,甦頤年說是個老熟人,我還在想會是誰呢,看來麗妃的手段也不怎麼高明”
襄王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側眼看了看曹喹,心中卻疑慮重重。她什麼時候找上甦頤年的?還是她從大理寺逃脫也是得了甦頤年的幫助?
曹喹見她的神情便知她猜忌自己早與甦頤年有來往,可即便她去查,也查不出什麼。自己這次能活下來本也是意料之外,自然也沒什麼好心虛。
“我前幾日偶然遇到甦大人,從他口中打探到王爺近來的消息”
“你想做什麼?”
襄王妃警覺起來,莫非她想報復王爺?
曹喹淺笑一瞬,目光流露出幾分假意憐憫。
“王妃還真是在意王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幾日,王妃怕是心里也不好受吧?”
襄王一回來便急著尋麗妃私會,何曾把她這個妻子放在心里,曹喹見其緊繃的臂腕,眸色愈發暢快。
襄王妃冷眼看著曹喹,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嗤笑,眼底浸滿了輕蔑。
憑她也配奚落自己,一個舞榭妝樓的妓子,就算僥幸留著條賤命,也不過是見不得光的爛泥。
“我忠心于王爺,王爺的事自不是我能做主的。你特意前來,還不會是為了與我閑談此事吧?”
曹喹對上襄王妃的眼楮,她還真是有些不明白,襄王究竟給她許了什麼好處,能讓她這般忠心。
還好此次自己沒有直接遞信約見她,特意借甦頤年的口信傳達,否則以她的心思,萬一讓襄王知道那可就打草驚蛇了。
“王妃說的是,若無要事,我怎敢叨擾。這次大難不死,我也算明白了,與其任人魚肉,不如自己做這刀俎。麗妃若知曉我苟活于世,怕仍容不下我”
曹喹字句坦言,燭火在她眼底跳動,映得瞳孔亮如寒星,全然不似脂粉堆里那些女子的畏縮。
襄王妃把玩精美指甲的動作滯了滯,指尖還保持著半蜷的弧度,她抬眸看了眼曹喹,的確看到對方眸中藏不住的恨意。
“你口氣倒是不小,憑你一人之力,怕是連她一根手指都傷不著”
“所以我這不是才尋到您這兒來了,若是能把她拉下來,您不也少了個威脅?”
襄王妃嗔笑一聲挑起眉頭,她膽子還挺大的,敢明目張膽拿自己做刀。
“我與她都為王爺做事,有何威脅之說?既是你與她的仇怨,同我又有什麼關系?何必惹得我來趟這渾水”
襄王妃話語雖在撇清關系,但她也在試探曹喹,即便麗妃想殺她滅口,但自己還不能輕信她。
鷸蚌相爭,誰知道她背後打的是什麼算盤。
夜風透過門縫吹了進來,草芯被吹得劇烈搖晃,燭火在襄王妃眼底明明滅滅,那眼尾上挑的弧度似笑非笑,像毒蛇吐信般精準掃過對方每一寸表情。
搖曳的光影在曹喹臉上勾勒出明暗不定的輪廓,她自然知道襄王妃不會輕信自己,但麗妃對她的種種算計,她又豈會不知。
她伸出手用掌心為蠟燭擋住夜風,跳躍的火苗被穩穩攏在方寸之間,待光影再次平穩下來她才緩緩開口。
“麗妃的手段想必王妃比我更清楚些,王妃細想想,這些年王府的妾室接連出事,死的都有哪些人?”
听到此話,襄王妃眸色凜了下來,眼底翻涌的陰鷙如烏雲蔽月。
她說的沒錯,這些妾室里,死的要麼是受王爺青睞的,要麼就是和自己關系還算融洽的。
“她把你身邊的人都清理干淨了,你覺得今後王爺起兵成功,她會給你留活路嗎?”
曹喹的聲音像浸透冰水的絲線,順著耳道鑽入人心底。
她知道襄王妃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該說的她都說了,至于接下來要如何做,自然無需她多言。
“王妃,為人砌牆,別千萬封死自己透氣的窗”
言罷曹喹將一個小圓盒放在桌上,便起身帶著曹鋇離開。
屋子里再次安靜,襄王妃拿起桌上的小圓盒打開看了看,眸色流轉一瞬。
是蛇莓粉,她連麗妃近日在釀蛇血酒的事都打听到了,看來真是恨毒了她。
回想起上次甦頤年說的話,襄王妃手指逐漸收攏。原本她還想著待王爺再次離開皇城後再動手,既然有人比自己還著急要她的命,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街道上,曹鋇謹慎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他有些不解曹喹的用意,萬一襄王妃還是不信任她,那豈不是成了送上門的把柄。
“姐姐,她會不會出賣你?”
曹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面露微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頭。
“放心吧,她比我更想殺了麗妃。況且她若真把此事告訴襄王,襄王也會懷疑她心中是否當真無背叛之意,今後自然也不會再重用她,得不償失的事她豈會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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