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透過梧桐葉隙，在醫院走廊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許念安坐在候診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產檢手冊封面的燙金花紋，陸星昭握著她的手輕輕收緊，掌心沁出的薄汗沾濕了她的指縫。
\"別緊張。\"他低頭整理她被風吹亂的鬢發，西裝袖口的珍珠袖扣蹭過她的耳垂，\"只是常規檢查。\"話雖如此，他盯著b超室門口的目光卻比她還要焦灼。
護士推門叫號的瞬間，許念安突然攥住他的手腕。陸星昭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顫抖，就像當年在敦煌莫高窟，她站在九層樓大佛前說\"想把星空戴在指尖\"時的模樣，既憧憬又膽怯。
超聲探頭在小腹上輕輕滑動，冰涼的耦合劑讓許念安瑟縮了一下。醫生盯著屏幕的眉頭漸漸舒展，忽然抬頭朝他們笑了笑︰\"恭喜啊，是雙胞胎。\"
許念安猛地抬頭，醫用橡膠手套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診室里格外清晰。\"您說什麼？\"她的聲音有些發飄，仿佛隔著層水霧，\"兩個......寶寶？\"
\"對，看這兩個孕囊的位置很標準。\"醫生調出清晰的圖像，指點著屏幕上兩個小小的光斑，\"目前發育得都很好，就是孕早期要格外注意過敏問題。\"
陸星昭扶著她起身時，膝蓋撞到檢查床的金屬支架，發出 當一聲悶響。
他渾然不覺，只是緊緊盯著那張打印出來的b超單，指尖在兩個孕囊的輪廓上反復描摹，喉結滾動了三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需要......需要補充什麼營養嗎？\"
醫生寫下注意事項的筆尖頓了頓，忍不住笑︰\"陸先生可以先學會怎麼照顧孕婦心情……。\"
走出醫院大門時，許念安還沒完全回過神。梧桐絮落在她發間，陸星昭伸手去拂的動作忽然停在半空，小心翼翼地換成掌心托住她的後頸，仿佛捧著易碎的琉璃。
\"慢點走。\"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許多，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許念安突然踮腳在他臉頰印下一個吻，沾著耦合劑的指尖在他襯衫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星星︰\"陸總，現在有兩個小債主了需要你來照顧了。\"
陸星昭低頭看她，陽光穿過她發間的珍珠發夾，在鎖骨處投下細碎的光斑。
他想起三個月前她抱著試穿的孕婦裙掉眼淚，說擔心臃腫的身材再也穿不上他送的定制禮服；想起她半夜爬起來翻設計圖，說要趕在肚子變大前完成那套以\"生命軌跡\"為主題的珠寶系列。
\"回家。\"他打開車門時，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讓林姨炖了你喜歡的燕窩。\"
剛踏進家門，許念安就被客廳里突然響起的禮炮嚇到。
彩色的金箔紙紛紛揚揚落下，陸辭年舉著攝像機笑得眼角皺紋都擠在一起，林瀾手里捧著早就準備好的嬰兒鞋禮盒，眼眶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爸！媽！\"陸星昭趕緊扶住被驚嚇到的甦念安，\"你們怎麼來了？\"
\"你林叔早上在醫院踫到王主任，早就把消息透給我們了！\"陸辭年舉著攝像機對準許念安的小腹，鏡頭卻晃得厲害，\"快讓爺爺看看，我的兩個小寶貝是不是在踢媽媽？\"
林瀾輕輕拍開丈夫的手，將溫好的蜂蜜水遞過來︰\"慢點喝，剛抽完血容易頭暈。\"
她替許念安理了理衣領，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只陸星昭送的結婚手鐲上，突然紅了眼眶，\"當年星昭出生的時候，我也像現在這樣，捧著b超單看了一整夜。\"
晚飯時，陸辭年堅持要親自下廚。抽油煙機嗡嗡作響的間隙，傳來他失手打碎碗碟的聲音。
林瀾無奈地搖搖頭，拉著許念安在客廳坐下，打開手機相冊里星昭小時候的照片︰\"你看他三歲還尿床，被我罰站在牆角哭，眼淚鼻涕蹭得滿牆都是。\"
許念安看著照片里頂著雞窩頭的小男孩，忍不住笑出聲。
陸星昭端著水果盤走過來，正好看見屏幕上自己光屁股爬樹的糗照，耳尖瞬間泛紅︰\"媽，能不能別總翻黑歷史？\"
\"怎麼是黑歷史？\"林瀾寶貝地鎖好手機，\"這是給我孫子孫女留著的傳家寶。\"
她突然握住許念安的手，掌心的溫度熨帖而溫暖，\"安安啊，懷孕辛苦，要是星昭敢欺負你，跟媽說，我打斷他的腿。\"
陸星昭剛塞進嘴里的草莓差點噴出來︰\"媽，您到底是誰親媽？\"
正鬧著，陸星昭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家族群里彈出陸昭星的消息，一連串的感嘆號後面跟著九宮格紅包，金額從9999到不等，最下面一行字寫著︰\"給我兩個小寶貝的見面禮，誰搶誰是小狗！\"
陸辭年手速飛快地點開紅包，突然哀嚎一聲︰\"哎呀！被你姐設了陷阱，搶了就要負責給孩子洗尿布！\"
群里瞬間炸開了鍋。陸昭星秒回一條語音，聲音里滿是得意的笑︰\"爸，願賭服輸，下個月開始您和媽輪流來照顧安安，我已經把月嫂的資料發群里了，你們先篩選著。\"
緊接著是陸昭星發來的視頻通話請求。屏幕里她剛結束工作，電腦還開著，額角的碎發被汗水濡濕，眼楮卻亮得驚人︰\"小安安，快讓我看看我的兩個小外甥！\"
許念安剛把鏡頭對準小腹，就听見視頻那頭傳來敲門的聲音。
陸昭星的助理敲門進來︰\"陸總，您這邊等會還有個和朱總關于開發……！\"
\"知道了知道了！\"陸昭星不耐煩地揮揮手，鏡頭突然晃了晃，\"安安，你听我說，孕期前三個月一定要吃葉酸，我給你買的進口牌子已經寄到家里了。
還有你上次過敏的那款顏料，我讓星昭全都扔了，敢偷偷撿回來我饒不了他！\"
陸星昭舉著手機無奈地嘆氣︰\"姐，你先關心下自己吧，眼底的青黑都快掉地上了。\"
\"我沒事。\"陸昭星突然放柔了聲音，鏡頭里映出她泛紅的眼眶，\"安安，懷孕的時候特別容易情緒低落，要是覺得委屈，隨時給我打電話，凌晨三點也沒關系。\"
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羽毛，\"當年我懷著樂樂的時候，半夜腿抽筋疼得哭，你姐夫一下子就被驚醒了......\"
許念安突然想起去年陸昭星生二胎時，陸星昭在手術室外站了整整六個小時，西裝褲被雨水浸透也渾然不覺。
後來她才知道，昭星生產時大出血，病危通知書簽了三次，陸星昭握著筆的手一直在抖。
\"姐，\"許念安輕聲說，\"你明天休息嗎？我做了你喜歡的蔓越莓餅干。\"
\"不了，明天還有會議要處理。\"陸昭星突然笑起來，眼角的細紋里盛著溫柔的光，\"等我忙完這陣子，帶你去母嬰店挑嬰兒床，我知道有家店的手工搖籃特別好看，上面能刻寶寶的名字。\"
掛了視頻，陸辭年突然一拍大腿︰\"哎呀！忘了發大紅包！\"他搶過林瀾的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點著，\"要發就發個吉利數，六萬六，順順利利！\"
紅包剛發出去，就被許念安秒收了。陸辭年得意地看向兒子︰\"看，還是我兒媳婦給面子。\"
陸星昭笑著搖搖頭，從背後輕輕環住許念安的腰。
她小腹還平坦如初，卻仿佛已經能感受到兩個小生命在悄然生長。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落在客廳牆上那幅敦煌飛天的復刻畫上，飄帶的弧度溫柔得像此刻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