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一層極薄的晨霧,覆蓋著亞坦高原東部,如同灰白色的輕紗,籠罩著大地與天穹之間尚未完全甦醒的縫隙。
霧氣從黃金樹根系的高處流下,沿著山脊與城牆滑落,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斷續的金色光暈。
遠處的王城•羅德爾,大致的輪廓已然可見,卻仍沉浸在這灰金色的薄光之中,仿佛一尊尚未睜眼的眼楮。
而在通往王城的大道上,有一支身著金色鎧甲的重騎兵小隊,正急速行軍,他們是都大樹守衛。
其中三名為標準版的大樹守衛,身披烙有黃金樹紋章的重甲,右手持黃金戟,左手持黃金樹大盾,頭盔下的面孔被厚重金屬面罩遮擋。
而在最前方疾行者,是一騎身形更為龐大的變種個體——龍裝大樹守衛。
它的戰馬覆蓋著層層疊疊的金色板甲,四蹄踏地如鐵槌擊鼓;守衛本體的身著霸氣威武的異形龍戰甲,肩甲兩側延伸出仿若翼骨的結構;
龍裝大樹守衛右手持著由大古龍•古蘭•桑克斯的龍爪削制而成的大龍爪,左手持著同樣由古蘭•桑克斯的龍爪削制而成的龍爪盾。
大樹守衛都是較為厲害的精英單位,而龍裝大樹守衛,更是單體實力踫到了精英級的天花板,很接近領主級的精銳。
若是三個大樹守衛和一個龍裝大樹守衛同時出動,就算是那些在四階的樂園競技場排名前50的高手,也得暫時避其鋒芒。
這四騎皆奉羅德爾的賜福王之命,從王城•羅德爾前往從利耶尼亞北部的卡利亞城寨,調查那股詭異的震動源頭。
但是,就在這四名大樹守衛穿過林道,即將翻越高坡之際,遠處的霧氣忽然劇烈震蕩了一下。
那不是風,也不像是一般的能力流轉而引起的現象,更像某種更深層次的東西,一種從世界結構本身傳來的震顫。
本質上,這是世界部分空間因的世界之力真空,而引發的空間擾動,而該現象多發于舊神出沒的世界。
在察覺到異象的瞬間,這四名大樹守衛同時抬頭。
下一秒,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陰影緩緩從霧後的天際線浮現。
那不是山,也不是雲,而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生命體。它的身影在霧中蠕動,構造復雜,如同一座由觸須、骨骼與神經網絡編織而成的高維結構體,正以不可阻擋的步伐,朝著王城方向不斷前進。
舊神,降臨了。
那一刻,四名大樹守衛的坐騎陷入恐慌,嘶鳴著欲要後退;而他們本人,則像是被某種超出理解範圍的存在碾碎了精神中樞。
他們甚至沒有來得及向舊神舉起手中的武器。
而舊神,只是繼續前行,沒有出手,沒有停頓,甚至沒有多看這四個大樹守衛一眼。
但在那龐然的舊神自林道上經過之後,這四騎大樹守衛以及他們的坐騎,連帶腳下的道路、山石與植被,皆被一整段壓扁了。
——就像人走在路上,順腳踩死了地上的幾只螞蟻。
對一般的四階契約者而言,這是一支相當致命的精銳重騎兵編隊。但在慕北面前,這四個大樹守衛真的與路邊蟲豸幾乎無異。
唯一跟真正的的蟲豸有所區別的地方,僅在于多了四枚寶箱,四丟丟世界之源,四小把負熵點數。
在踩死那四個大樹守衛後,慕北又行進了幾秒。
此時,破曉時分的薄霧已無法阻擋慕北的視線,王城的輪廓已清晰可見。
羅德爾伏臥在黃金樹龐大的根須之下,晨霧尚未完全散去,灰金色的薄光在塔樓與斷壁之間流動,使整座城市看上去既像即將甦醒,又仿佛永眠不醒。
黃金樹的根須,從天穹之上垂落,纏繞著宮殿與神殿的穹頂,像是某種高等神經結構,從天界延伸至人間。它們緩緩蠕動,偶爾微不可察德顫抖,仿佛正從世界中汲取著什麼,又仿佛在呼喚某種至高無上的存在。
羅德爾的城門大開,街道上一片死寂,唯有腐水從破碎的水渠中滴落,低沉、黏緩,一滴一滴地砸在石板與骨灰上,仿佛在用極慢的節奏宣告時間的死亡。
白金階梯上殘留著聖油燃盡後的痕跡,灰白色的油漬順著石階蜿蜒而下,像是某種失敗儀式中遺落的血跡。
那些曾經代表榮耀的黃金樹戰旗,如今斷裂在塔樓之間,隨風飄動的布面早已褪色,被雨水與灰燼腐蝕得支離破碎,僅能依稀辨認出那熟悉的神徽輪廓。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聖油的焦味、骨灰的苦味、腐肉的腥氣混雜在一起,如同某種出了嚴重錯誤的程序仍在悄然進行,不願終止。
宮殿之間,一具龐大的古龍尸骸橫亙在王城主干道之上。那便是在黃金王朝那次神與王同出王城的大遠征中,率領眾多古龍們襲擊羅德爾的古龍大祭司•古蘭•桑克斯。
古蘭•桑克斯的巨翼早已化為殘骨,骨 被羅德爾的能工巧匠們嵌入神聖殿宇之間,與這座城市有機地融合為了一體。而那早已干涸的眼窩空洞深邃,卻依然固執地朝向黃金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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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龍骸骨之側,那座曾加冕艾爾登王的大教堂高踞王城之巔。如今的大教堂穹頂崩塌,主門緊閉,窗欞破碎,牆體斑駁,殘余的金光在灰塵中若隱若現,像是在拒絕迎接任何來者。
此刻,整座羅德爾,如同被一只無形之手按下了暫停鍵。沒有尖叫,沒有喊殺,沒有警鐘。
只有風,從樹根與塔樓之間流過,裹挾著灰燼、聖油與死亡的氣息,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里低語。
這不只是寂靜,而是戰斗尚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在下面這句看起來像是環境描寫的語言出現時,戰斗實際上就已經結束了!
“此時,破曉時分的薄霧已無法阻擋慕北的視線,王城的輪廓已清晰可見。”
當慕北來到王城•羅德爾的外圍城牆區域時,整座城市內的幾乎所有存在——
羅德爾城內的士兵,騎士,僕從,貴族,調香師,神諭使者;
混跡在城內的契約者獨狼與冒險團;
精英級的大樹守衛,熔爐騎士和石像鬼,全都在同一瞬間,毫無征兆地,朝著一個方向跪拜了下去︰
不是朝向黃金樹,而是朝向王城之外,遠道而來的那尊舊神。
街道上的黃金樹士兵原本正在巡邏待命,左手持黃銅盾,右手或持長劍,或持戰矛,或持士兵鎬,甲冑厚重。
此刻,他們如同被無形鎖鏈拽住脊柱,雙膝跪地,面甲貼地,武器橫落在身前。沒有掙扎,沒有遲疑,像是某種“被格式化”的行為響應。
廣場正在騎馬巡邏的羅德爾騎士,連人帶馬一同跪伏。戰馬膝蓋折斷,前蹄陷入石磚之間,騎士的長槍朝向地面,頭盔下只剩凝固的沉默。
調香師原本在香爐前調配藥劑,動作優雅。如今,他們跪伏在地,香料打翻,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卻無人再嗅。他們的面容空白,仿佛失去了“主觀意識”的權限,任憑身體自行完成某種“儀式性屈服”。
那些老而不死,外貌如活尸般的黃金貴族們,則顯得更像是“程序級臣服”的典範︰
他們將頭低垂至雙膝之下,額貼地磚,手指蜷縮,背脊彎曲成極不自然的弧線。他們的嘴唇微動,卻發不出聲音,像是試圖諂媚,卻連發出聲音的權限都被剝奪。
那些鼓脹如浮泡之物的神諭使者,原本漂浮在高台與街道之間,吹奏泡泡號角,傳頌黃金律法的氣泡神諭。此刻,他們靜止在空中,所有泡泡同時停滯,泡泡像是被凍結,薄膜上閃爍的金光熄滅。
接著,號角緩緩滑落,砸在石地上發出空洞的“咚~”的一聲。神諭使者沒有眼楮,沒有嘴,但他們的整個“頭部”——那圓圓脹鼓鼓的泡泡器官,緩緩垂下,朝向舊神的方向,像是某種非語言的“共振式朝拜”。
熔爐騎士,曾是黃金樹最古老的武力象征,力量來自古老的生命熔爐。此刻,他們手中的長劍或長矛插入地面,身軀緩緩傾斜至跪姿,胸甲內燃燒著的火焰驟然熄滅,仿佛被某種更高權力關閉了體內的熔爐。
石像鬼,本是無思無欲的人造生物,在這座城市中如雕塑般佇立。但此時,那些原本凝固的石像鬼竟也齊齊轉身,面朝城外,雙膝跪地,石翼收攏,頭顱低垂。一整排石像鬼在主殿大道上跪成長列,如沉默的墓碑。
王城內那尊黃金樹的化身,其身形高大,外貌枯萎,象征著步入衰敗的黃金樹。它沒有像王城內別的生物那樣,朝舊神跪拜,也不會跪拜。
但是,它停止了所有動作,如雕像般靜止。它體表的光芒緩緩熄滅,那些代表律法流動的金色紋路失去活性,不再呼吸,不再感應,不再回應。
因為,在舊神的目光降臨的那一刻,黃金樹化身與黃金樹之間的鏈接,便被強行切斷了,致使這個領主級單位進入類似“死機”的狀態。
而在王城最深處,黃金大教堂之上,女王閨閣之後,黃金樹前方。
惡兆王•蒙葛特,獨自一人站在艾爾登王座之後,如一座即將崩塌的王像。
他披著黃金與污穢編織而成的披風,身形佝僂而高大;面容被一層獸性的詛咒所覆蓋,額角兩側生出粗長的黑角,有一側的黑角還被鋸掉了;皮膚干裂、色澤晦暗,血管如藤蔓般纏繞在脖頸與手背,仿佛整具身體都在承載著某種沉重的枷鎖。
蒙葛特手持漆黑的咒劍,斜插在身旁,殘破的衣袍隨著身軀劇烈顫抖。
因為,舊神的目光越過了城垣,落在了他的上。
那算不上敵意,也沒有什麼重視,而是一種無情的凝視,如恆星俯瞰塵埃,如概念審視個體。
蒙葛特的脊柱微微顫抖,膝蓋劇烈抽搐,黃金律法的金光與土黃色的咒力在他的體內亂竄。
但是!
他沒有跪下。
——整整 0.5 秒。
在那足以令萬物瞬時崩潰的“究極不滅”意志審判下,蒙葛特強撐著身軀,未曾倒地。
在慕北迄今為止,于艾爾登法環這個衍生世界所見的所有存在中,除了那個連碳基生物都不算的械命者之外,就只有眼前的蒙葛特,能在這等凝視下撐得最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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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不該站在這里。
身為瑪莉卡與戰王葛孚雷的血脈,本應享有王子的榮耀。但因生為惡兆,自出生起便被丟入王城的下水道,與腐臭、黑暗為伍,戴著囚具,失去賜福。
他的孿生兄弟蒙格選擇離開,而他,蒙葛特,卻選擇留下與守護。
他不是因為被愛而想要去回饋,而是單純地希望去愛。
當法環破碎,神母被封,王朝動蕩,他沒有離開,而是挺身而出,接過王權的尸衣,成為王城的守門人。
城中,他是賜福王•蒙葛特;城外,他是惡兆妖鬼•瑪爾基特。
一人分飾兩角,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守住在君王聯軍的猛攻之下搖搖欲墜的羅德爾,讓王城的旗幟直到現在仍可迎風飄揚。
而今日,王城之敵,已今非昔比,那是拼盡全力,也沒有一絲可能戰勝的強敵。
蒙葛特知道,如果再這麼下去,自己馬上就會跪下,但他……
拒絕屈服!!!
就在那雙膝即將觸地前一瞬,蒙葛特猛地咬碎舌根,鮮血涌出。
然後,他反握咒劍,劍鋒自下巴刺入,貫穿了自己的頭顱。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蒙葛特沒有呻吟,只是用盡最後的力量撲向地面——
不是投降者那種毫無尊嚴地朝強敵跪拜,而是像個戰士一樣死在了向強敵沖鋒的路上。
“撲通~”
惡兆之子那高大魁梧的尸身,倒在了他守護了一輩子的艾爾登王座之前,激起了一陣揚塵和落葉。
蒙葛特用自我終結的方式,搶在自身意志屈服于舊神之前,為自己寫下了有尊嚴的結局。
這一刻,他無疑是輸了,但他似乎又是贏了。
他是惡兆之子,卻從始至終擁護著黃金律法。
他曾是囚徒,卻成為了黃金王朝的末代君王。
如今,他蒙葛特亦是整個王城•羅德爾中——
最後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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