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伸手觸踫周圍的樹根,樹皮表面竟傳來微弱的脈動,如同某種生物的心跳。
他猛地縮回手,發現掌心沾了層淡青色的粉末——那是樹根分泌的蠟質,在幽光中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明野癱倒在地,後背貼著冰涼的樹根,望著頭頂幽藍的火把光芒。
火焰舔舐著木質手柄,將兩人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疼嗎?”
寧萌的目光落在明野掌心的血泡上,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
他搖頭,卻在低頭時看見她手腕的傷口,滲出的血珠已凝結成了痂。
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在寂靜中形成唯一的聲浪,如同兩片漂泊的落葉,終于在風暴過後停靠在同一根樹枝上。
遠處,最後幾縷藤蔓徹底縮回地下,樹根群的輪廓在幽光中逐漸模糊。
明焰哨兵發出“ 啪”輕響,終于熄滅。黑暗如潮水般涌來,卻在即將吞沒兩人時,樹根縫隙里滲出點點熒光,如同被喚醒的星辰,將整片廢墟點綴成幽藍的夢境。
寧萌的指尖再次勾住明野的小指,在徹底的黑暗中,唯有彼此的體溫真實可觸。
橡膠樹林消失後的空曠感如潮水般漫過全身,有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
明野靠著樹根坐下,潮濕的苔蘚透過布料滲來涼意。
寧萌的頭輕靠在他肩頭,發絲掃過他下巴,帶著咸澀的汗味。
兩人靜坐許久,直到遠處岩壁的滴水聲漸次清晰,才听見彼此交錯的呼吸。
“該走了。”
明野啞聲開口,手掌按在粗糙的樹干上借力起身。
鐵斧從泥地拔出時帶起“撲哧”輕響,刃口還沾著未干的膠乳,在幽暗中泛著珍珠母貝的虹彩。
寧萌抬頭望他,也跟著起身。
四周空曠得可怕——昨夜還遮天蔽日的橡膠林已化作平地,裸露的樹根如青灰色的手指,參差不齊地插入泥土。
明野目光掃過地面,藤蔓退去後留下的孔洞星星點點,偶爾有細小卷須探出,又在明焰哨兵的光芒中迅速縮回。
“200多單位。”
寧萌的聲音混著喘息,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比預想的要多一些。”
明野“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她手腕的擦傷上。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說︰“先回車里,把傷勢處理一下。”
房車引擎的轟鳴打破寂靜。
明野的鐵馬號率先啟動,車頭燈在幽暗中劃出兩道光束,照亮前方盤根錯節的樹根群。
寧萌的車緊跟其後,車身在顛簸中晃出細碎的影子,像兩片在暗河中漂浮的枯葉。
“小心樹根。”
明野對著後面喊道。
車輪碾過凸起的根系,發出“咯 ”悶響,駕駛室里的雜物也隨之沙沙作響。
後視鏡里,寧萌的身影隨車身晃動,卻始終穩穩握著方向盤,發絲被氣流吹得貼在臉頰。
駛出空地時,明野從車窗回望,橡膠林的廢墟已縮成模糊的暗影。
樹根群在晨光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幅被遺忘的古老地圖。
往前開了一段,明野忽然發現周圍植被漸漸稀疏,樹干間距變大,枝葉也不再奇形怪狀,闊葉樹木取代了此前的熒光植被,連藤蔓都少見了。
這一變化讓他神情一緊,下意識放緩車速,目光警惕地掃過兩側。
煤油燈勉強照亮前方,只能看見黑壓壓的樹影在光束邊緣晃動,氣氛莫名壓抑。
為了打破沉默,他點開怪誕法則聊天頻道,給寧萌發去了一條消息︰“累不累?等出去後,我給你煮熱湯。”
“先顧好你自己吧。”
寧萌的回復帶著輕笑,“上次你煮的湯差點把鍋燒糊。”
“那是意外。”
明野挑眉,余光看了一眼身後寧萌的房車,壓抑感悄然散去幾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疲憊在對話中漸漸稀釋。
明野握緊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鐵馬號的煤油燈在濃稠的黑暗中劃出兩道昏黃光束,勉強切開前方的墨色。
兩側樹木如剪影般飛速後掠,樹干間距雖稀疏,卻有枯枝在風中發出“咯吱”輕響,像是某種生物的磨牙聲。
後視鏡里,寧萌的房車尾燈始終保持著五米距離,紅色光斑隨車身顛簸晃成碎影,像兩顆跳動的心髒。
明野能看見她的身影隨晃動輕擺,發絲被氣流吹得貼在車窗上,卻始終穩穩握住方向盤。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森林深處的黑暗如墨汁滲透,逐漸吞噬最後一絲天光。
明野打開怪誕法則的地圖界面,淡藍色光標在幽暗中閃爍,顯示他們已深入森林,卻仍未觸及地圖邊緣。
車輪碾過凸起的樹根,發出“咯 ”悶響,儲物箱里的金屬工具隨之踫撞。
明野的余光頻繁掃向後視鏡,右側樹影里突然晃過一道灰影,他猛踩剎車,輪胎與碎石摩擦出刺耳聲響。
寂靜如潮水漫過車身。明野屏住呼吸,凝視黑暗中晃動的枝葉,直到確定只是風過時,才緩緩松開剎車。
引擎重新轟鳴,他听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響,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寧萌的車幾乎是貼著他的車尾停下,又穩穩跟上。
兩人在無邊的黑暗中穿行,宛如兩片漂向深淵的枯葉,唯有彼此的車燈是唯一的錨點。
前方彎道處的樹木突然密集如牆,煤油燈光被切割成碎金,在地面投下交錯的陰影,像無數只伸出的枯手。
明野下意識摸向腰間的狂徒戰斧,斧柄的粗糙紋理磨著掌心。
他不知道這片森林究竟有沒有盡頭,只知道必須往前——怪誕水世界的倒計時在腦海中跳動,而身後的黑暗里,似乎有什麼東西蟄伏其中。
明野掌心的冷汗將方向盤握得發滑,下意識將油門桿往前推了半寸。
鐵馬號的引擎聲陡然拔高,車輪卷起碎石砸在車身,如暴雨敲擊鐵皮。後視鏡里,寧萌的車燈隨加速猛地前傾,紅色光斑驟然拉長,像一道被拽直的血線。
黑暗中,風突然變了味道——不再裹挾腐葉氣息,而是帶著尖銳的涼意,如同刀刃擦過頸側。
煤油燈光劈開前方的墨色,明野忽然瞳孔驟縮,植被如被巨手撕扯的幕布,在車燈前戛然而止。
視野所及之處,地表裸露出灰黑色的岩石,裂縫間滲出幽藍熒光,像是某種巨獸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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