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從宿舍的窗戶射進來,照在謝雲舟的臉上,和他面頰上那片紅暈混在一起,顯得他的臉更奇怪了。
他們這間宿舍窗戶開在西面,每到太陽落山就會有陽光在室內短暫的停留,此時屋里除了安靜還是安靜,連呼吸的聲音都听不到。
大家似乎都沉浸到了謝雲舟的故事里,宿舍變成了沙漠,痛苦的哀嚎,隊員們絕望的求救,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斷壁,碎肉,那些隨時可以致命的蟲……
那些如地同獄般的場景,牽扯著每一個人的心。
胡天坐在余暉里看著謝雲舟,他在開始講的時候,身體直立著很放松,語氣也很舒緩,越往後講他越緊張,聲音越來越急,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以至于只能靠在寫字台上才能支撐身體。
講到最後,他的額頭舒展了,攥著的拳頭也打開了。
胡天知道,這是他終于說出了心里埋藏多年的秘密,卸下重負的結果,說完最後一句話他已經釋懷了。
謝雲舟的遭遇是離奇的,血腥的,甚至詭異的難以讓人相信。
謝雲舟也應該知道這點,所以他寧可把事情埋藏在心,也不肯向任何一個人透露,但是他並沒有全部說出實情。
胡天站起來,“我有個問題,沙爾穆克圖,貝海兒湖,甦拉?呼爾渾,這些詞語是什麼意思?”
謝雲舟沒有說話,劉霜卻說,“我知道,這些都是滿語,沙爾穆克圖是死亡之沙,貝海兒湖是月亮湖,甦拉?呼爾渾是彌漫的風沙。胡天你知道我是怎麼知道嗎?”
劉霜懂這些滿語,胡天並不奇怪,畢竟她有非常優秀的家族,有些底蘊也是正常的。奇怪的是她最後的問話是什麼意思,像是胡天就應該知道似的。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怎麼會知道。”
“胡天你真的不知道嗎?”
能和沙漠有關聯的事情,只有胡天上次去過的沙漠,他記得在機場追上了劉霜,胡天問她去哪,她可說,“我去的地方沒有名字。”胡天就信了。
難道說劉霜指的是那片沙漠?
“好你個劉霜,你又騙我。”
“我沒有騙你,只是那里太危險了,我不想你跟著。”
劉霜這樣說,讓胡天無話可說。胡天知道她說的沒錯,那片沙漠遠遠要比胡天經歷的要危險,詭異的多,魏三,周侗,見人就鑽的蟲子,沙塵暴。
劉霜這樣做確實為了胡天好,但是胡天卻不知天高地厚的一頭就鑽了進去,當初想救人,卻被劉霜救了。
但是胡天心里還是不服,不能就這樣承認了劉霜是一個善解人意,乖巧的好女人。她可是在非洲吃過那個東西的,還有在聖地亞哥對抗過獅子的,哪一點能看出乖巧了。如果真這樣認了,以後胡天在家里就沒好日子過了。
“劉霜這件事咱們回家再說,我還有事問謝雲舟。”
劉霜“切”了一聲,胡天不屑再和她說話。
胡天問謝雲舟,“我想有些事你還沒有老實交待。”
“我還有什麼事?”
“比如那把匕首,匕首是敏娜的,我當時很奇怪,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把一把匕首放在身邊。後來我猜想,這把匕首對于敏娜應該很重要,以至于她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第一個想到的是匕首。後來在游泳館證明了我的猜想,這把匕首不光對她很重要,對你也很重要吧?”
“那只是我和敏娜在小販那買的工藝品,根本不重要。我之所以把它藏到出水口里,是因為當時來了保潔工人,我實在沒有地方藏了。”
“我量你也會這麼說,謝雲舟我問你,你都沒時間處理匕首,又是怎麼有時間處理尸體的?”
“我是處理完尸體,發現匕首還在游泳館,就又回去處理的。”
謝雲舟的話讓胡天無法反駁,如果當初他把匕首和尸體一起帶出了游泳館,再隨便找個地方把匕首藏起來,胡天可就再也找不到作案凶器了,並且這樣做更合常理。
胡天以為當時找到凶器,完全是運氣,但是也解釋不了謝雲舟為什麼非要把匕首藏到了進水口,要不是引發了過濾器故障,胡天就找不到凶器了。
凶器和進水口存在著一個情理上解釋不通的東西。
除非謝雲舟只能把匕首放在那,就像古堡中的鑰匙,拿走了必須得放回去。
“那是因為你知道匕首會影響到你,而控住匕首的方法是只能把它浸在水里吧。而敏娜的情緒失常,是不是因為她在水里取出了匕首?”
謝雲舟突然憤怒起來,大聲叫道,“你胡說,你說的全都不切實際,都是你臆想出來的,這些完全不能當做證據。”
他越是這樣,越讓胡天懷疑他的推測是對的。
胡天冷靜的點燃了一支煙,“我想當時的情景是這樣了,你們確實在屋子里帶出了玉佩,但你帶走的不是一件東西,是兩件,而另一件就是匕首。大概是因為你知道你需要一件東西防身,就隨手撿起了匕首。”
“我們沒有,我們只拿兩塊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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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麼我們來分析一下你的話,你說帶上玉佩就能在村子里活下去,那麼我問你屋子里死去的人都戴了玉佩,他們怎麼就死了呢?你說的話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謝雲舟沒有再反駁下去。
“怎麼不說話了?”胡天看了他一眼,“我想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你們帶出了玉佩和匕首,再次回到大屋,你們見到的不是滿地的尸體,而是一個個又活過來的人。”
“你……”謝雲舟瞪大了眼楮又不說話了。
他話音剛落,冰棍叫了起來,“胡天,我知道你解釋不了尸斑的事,但也不用這麼生拉硬套吧,尸體是剛死了幾個小時不假,但是她也沒復活啊。”
“這就要你回去再做尸檢和檢查隊伍了,我相信不久你就會查出問題的。”
胡天懷疑隊里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平白無故的被開除,師父又死了,還有敏娜明明應該能活過來,為什麼只是死亡時間變了,這一切都在說明,隊里很可能有一個操控著這些事件的人。
“好吧,我暫且相信你,隊里的事,我會回去查的。胡天你繼續說。”
胡天看了一眼冰棍,他不服的表情慢慢消退了,胡天才說,“謝雲舟你當時第一個想法是跑吧,但是那些活過來的人早就發現了你,他們不斷的攻擊你,你也用各種方法反擊,最終無意中發現匕首能殺死它們。”
謝雲舟長嘆了一口氣,“不是我,是敏娜,那些往日和藹可親可親的隊友,變成了一個個紅著眼楮的惡魔,他們完全不認識我們了。
我們也曾試著叫醒他們,但是他們體內流動的只有獸性,見到我們就咬,完全變得和野獸一樣。敏娜被一名隊員推倒了,我又被隊員纏著救不了她,她用匕首捅進了隊員的身體,我們才發現匕首能殺死他們。”
他又停頓了很久,仿佛在醞釀著感情,屋子中又安靜了下來,很久,很久他才說︰“是的你全說對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時你也在現場,同樣也只能做我們一樣的選擇。
那場景就像人間的煉獄,他們全活過來了,有的在地上拖著腸子,有的眼珠掛在臉上,有的腦袋爆開了,腦漿還流在外面,他們都成了野獸,只攻擊我們兩個活人,我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要活下去。”
謝雲舟的話停了,前胸在劇烈的浮動著,像似在努力擺脫著什麼。胡天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被逼之下向自己的同伴揮起了刀子,在他這樣涉世不深的年齡是種什麼樣的折磨。胡天不能再讓他說下去了。
“接下來的事我替你說吧,其實在你們決定使用匕首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異樣,匕首企圖在控制你樣。但一開始時間還短,你們並沒有被控制,直到你們逃出了村子被控制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匕首讓你們去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
直到到了月亮湖,你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只剩一點自主意識的你選擇了跳進湖里,因為人在頭腦不清楚的時候,往往第一個想到的是冷卻自己。
這樣你們發現了匕首在水的冷卻作用下會失去蠱惑人的作用,你們恢復之後,沒有選擇扔掉匕首,而是把它藏到了游泳館里,是不是為的是今天?”
胡天的整個推論都得到了證實,唯一讓他不明白的是,在謝雲舟的敘述里,兩個人靠著一塊玉佩的力量就能無恙,為什麼最後還選擇用匕首刺開了敏娜的胸膛?
謝雲舟已經淚流滿面了,他在經受著內心的煎熬,整個人都抽搐到了一起。胡天不知道在他這種精神狀態下,還應該不應該問下去。但是整個案子就著動機了,他還是決定要問下去。
“我最後還有一個疑問,你為什麼要殺敏娜,你完全可以不這樣做的。”
這一句話果然擊中了謝雲舟最柔弱的地方,他瘋狂的抽打著自己,已經泣不成聲了,很久他才顫抖著說。
“我怎麼會殺她,我是多麼的喜歡她。但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們這三年經受了什麼,它們隨時會撕咬我們,內髒,血管,骨頭,每一處最疼,最柔弱的地方它們都會啃上無數遍。
敏娜受不了,快要瘋掉了。終于在那個晚上,他懇求讓我殺了她,她想自殺,但是她對自己下不去手,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結束她痛苦的人,也只能是我。
我並沒有答應,我要把玉佩給她,但是她說,“如果你摘下玉佩,我們就一起死。”我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會說到辦到。如果我真死了,那麼等待她的也只能死。
所以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剖開她,我要把蟲子一條一條的取出來。我選擇了一個地方下手,但是我沒有勇氣捅下去,我腿上的敏娜說︰“不要怕,我也就疼一下,一下就好了。”我看著她的臉,我沒有理由再拒絕她了,我把刀捅進了她的胸膛。這是至今為止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我親手殺了我愛的人。”
到這里胡天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完全可以結案,但是他被謝雲舟懊悔的情緒擊打著內心,非常的不舒服,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拍了拍劉霜,“我們可以走了。”
“等等。”謝雲舟突然叫道。
胡天愣了一下,他想不出謝雲舟到了這會,還能有什麼事情,會不會有什麼心願沒了?
“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我有那個罪魁禍首的照片。”謝雲舟一字一頓的在牙縫里擠出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憤怒。
“你是說誰。”
“領隊!那個惡魔,我每天都要拿出來看,我每天都要詛咒他,是他把我們帶去那個地獄的。”
謝雲舟拿出手機,翻到一頁顫抖著手遞給胡天。這倒是個意外收獲,胡天也沒想到他還有領隊的照片,這對能解開整件事太重要了。
他接過手機,當看到照片里,手哆嗦了一下。
“師父!”
“蔣榮軒!”
胡天和劉霜同時吃驚的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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