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原因是這樣的。
在得到周處的提醒之後，許世才就跟顧鴻海聯手，對王學山主動出擊。
王學山是縣丞，是洪縣的二把手，地位在主簿和縣尉之上。
放在後世，相當于縣委副書記和常務副縣長的職務合二為一。
縣令不在的時候，縣丞就可以代行縣令的權力。
縣令在的時候，縣丞也具有與其分庭抗禮的權力。
一旦縣丞能夠勾結主簿和縣尉，三位一體，就能把縣令的權力給架空了。
甚至于，三人聯合下套，就能讓縣令吃不了兜著走。
王學山以權謀私的行為很多，例如在斗上做文章。
在向百姓收取皇糧的時候，用的是大斗。
但在入縣衙糧庫的時候，就換做了小斗。
全縣有多少人啊，這麼大斗收小斗交，王學山每年都是賺了個滿盆缽。
還有，就是功名。
洪縣的文化底蘊很深，秀才的功名也是極多的。
所以嘛，對于那些縣紳啊，鄉紳啊，誰不想花錢買個功名。
這玩意兒有用啊，只要你沒犯法，在洪縣就能橫著走，懟縣令幾句都沒事。
王學山還能幫你疏通郡里的關系啊，就是主簿何玉來，再花錢弄個舉人的功名，在郡里也可以橫著走了。
還有戶籍、稅收、耕田等等，撈錢的門路多了去。
只不過呢，大斗收小斗交，必須要當場抓個現形。
不然，一旦事情過去，入了賬，就難以再查了。
可功名不是。
既然功名是考取的，就得有試卷，其實就是八股文，或者詩詞。
這玩意兒是可以造假，但經不起審核啊。
除非，當事人已經死翹翹了，無從對證。
可惜的是，死翹翹的秀才只是極少一部分，大部分都還健在，就像秦紫陽。
許世才的理由很簡單，就是對洪縣的秀才功名進行審核。
這是大乾的規定，每兩年，縣衙都要對秀才的功名進行審核。
第一，是否有死亡不報者。
因為縣衙對秀才功名者，每月會有二百文錢的生活補助。
舉人、貢士、進士，自然是級別越高，補助越高。
人死，這二百文錢的生活補助，自然就會立即停發，防止吃空餉的情況存在。
第二，弄虛作假者。
這種情況一經查出，比吃空餉要嚴重多了。
涉事的官員，一律會受到懲處。
所以，許世才突然對秀才的功名進行審核，王學山就坐不住了。
這項工作，許世才從來沒過問過，全都是王學山一把抓。
這里面有多少死亡不報的，有多少弄虛作假的，王學山是門清啊。
一句話，根本經不起查。
王學山雖然不明白，但卻不得不承認，許世才主動向他發起進攻了。
但王學山也有辦法，一面假意配合許世才，一面派人前往郡里，通知主簿何玉來。
以郡壓縣，上下官員勾結，是縣丞或者縣尉壓制縣令常用的伎倆。
當然，縣令在郡里也不會沒有關系，這就使得官場之間的爭斗變得復雜了。
何玉來得知消息，也嚇了一跳。
洪縣的秀才，弄虛作假的，也有何玉來的幾個關系戶。
好處，他得了。
事，王學山給辦了。
再加上，王學山每年兩次，中秋節和春節，沒少孝敬他。
更別說，出手的是他的對頭許世才。
所以，這事何玉來不能不管。
接了王學山的報信，何玉來就向郡丞請了命，謀了一個審核各縣功名的差事，然後就直奔洪縣而去了。
王學山正在跟許世才虛與委蛇，何玉來來到，他的底氣立即就足了。
許世才當然明白，何玉來是王學山搬過來的救兵。
許世才也聰明，他只盯死秦紫陽，因為他的目的是扳倒王學山，沒必要跟何玉來發生正面沖突。
原因很簡單，秦紫陽是通過何中正的關系，疏通了王學山，才搞到了秀才的功名。
所以嘛，這事跟何玉來沒關系啊。
許世才只要捏死了秦紫陽，何玉來一定會置身事外。
但許世才忽略了一件事情，何玉來誤會了。
因為兩人之間有宿怨，何玉來認為，許世才扳倒王學山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對付他。
王學山一旦出事，一旦扛不住，何玉來也得跟著落馬。
官場就是這樣，牽一發而動全身。
除非，這一發斷了，全身才不會受影響。
所以啊，許世才想動王學山，何玉來自然是千方百計阻攔。
秦紫陽的審核權，最終還是落在了何玉來的手中。
而落在許世才手中的，全都是正兒八經的秀才，真才實學考上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許世才雖然惱怒之極，卻也沒什麼辦法化解。
洪縣的縣令，在洪縣也不是想干什麼，就能干成什麼的。
官場的無奈，莫過于此。
王學山則是暗暗得意，哼，許世才，你想跟我斗，還嫩了點。
這麼分配，審核工作就很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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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不能一點問題也不審核出來，不然何玉來回去也不好交差嘛。
審核出來的，只可能是小問題。
例如，劉老秀才，上個月去世了，報到了鄉衙，鄉衙沒有及時報到縣衙。
陳秀才，去世三個月了，家人一直瞞報。
審核工作，很快就結束了。
幾個人匯總了一下，一共查出了四個小問題，對王學山基本上沒有什麼影響。
報到郡里，何玉來就能夠輕易幫王學山化解掉。
當然，王學山再上一份禮，是少不了的。
官場的規矩，你收的禮，得的好處，不可能完全裝進你的腰包。
逢年過節不說，還有遇到事的時候，需要上下打點。
審核結束，何玉來和王學山很是得意。
許世才則是心情很不爽，因為接下來他就該被動接受何玉來和王學山的進攻了。
我為明，敵為暗，這種情況最難對付。
許世才算是清官了，但官場之中是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所以許世才不可能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最關鍵在于，你出事了，上級官員保你。
縣衙。
踐行宴正在繼續。
何玉來和王學山心情高興，喝得滿面紅光。
許世才心事重重，有點心思不定。
突然，衙役跌跌撞撞跑進來︰“幾位大人，欽…欽差大人到…到了。”
欽差大人到了？
幾個人，皆是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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