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就這麼過去了,轉天一早,事兒又來了——杜鐵紅直接帶了七八十號人,“呼啦”一下干到林永金的售樓處,在門口吵吵把火的,見著有人來買房子就攔著,嘴里還罵罵咧咧的,硬是把客戶全給轟走了。
沒等林永金說話,趙三就領著自己那幫兄弟趕過來了——幾輛車“梆梆梆”往售樓處門口一停,趙三率先從車上下來,那派頭沒的說︰大背頭梳得 亮,穿著筆挺的外套,往那兒一站就透著股不怒自威的勁兒。
他領著兄弟往售樓處門口走,老遠就扯著嗓子喊︰“你們他媽干啥呢?在這兒鬧事兒是不是?知不知道這是誰的樓盤?”
杜鐵紅抬頭一瞅,見趙三穿著講究、身邊還跟著一群精壯的兄弟,也看出來這人不一般,皺著眉問︰“不是哥們兒,你誰啊?”
趙三沒答他的話,反而盯著他問︰“你是帶頭的?你是不是帶頭的?”
“對,我是帶頭的。咋的?” 杜鐵紅梗著脖子應道。
“來,兄弟,你過來,我跟你說點事兒,嘮兩句。”
趙三沖他擺了擺手,語氣听著挺平和,“過來,我跟你說點好話,听著沒?”
說著,他直接把杜鐵紅往旁邊拉了拉,找了個離林永金老遠的地方——倆人在這兒說話,林永金壓根兒听不見。
到了跟前,趙三開門見山︰“兄弟,你是高國華手底下的老弟,對吧?”
杜鐵紅愣了一下,點頭︰“對,咋的了?”
“你這麼的,給你大哥高國華打個電話。”
趙三掏出煙,自己點了一根,也扔給杜鐵紅一根,“我是過來擺這事兒的,你打電話,我跟他嘮。這事兒我本來不想管了,但你們今天必須給我個面子,讓我順順利利走,這事兒就算了。”
杜鐵紅也不敢怠慢,趕緊掏出大哥大給高國華撥了過去,電話通了之後,直接遞給了趙三︰“哥,你跟我大哥說吧。”
趙三接過電話,開口就說︰“哎,國華啊,我是趙紅林。”
高國華那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誰?哦——長春的趙三趙紅林是吧?昨天你給我打過電話,記著呢。”
“記著就好。”
趙三吸了口煙,慢悠悠地說,“昨天我給你打完電話,王大慶就給我打了,還有我春兒哥桑月春,也跟我嘮了——我知道你跟他們關系都不錯,所以這事兒我本來就不想管了。”
高國華一听這話,趕緊順著說︰“兄弟,你既然知道這茬,那你就別參與了唄!這事兒跟你沒關系,參與進來對你也沒好處。”
“我也琢磨著這事兒跟我沒啥關系。”
趙三話鋒一轉,“不過我听春兒哥說,你舅舅原先還是龍江的副x長?”
“對對對,原先確實是。” 高國華語氣里多了點底氣,“現在雖然退了,但我舅舅的人脈還在;而且我舅家我哥,現在還在廳里上班呢!兄弟,日後你要是跟我處明白了,到黑龍江這邊有啥事兒,找你華哥,指定好使!你就別管這破事兒了,咱日後多走動。”
“行,華哥,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這事兒我肯定不管了。” 趙三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的條件,“但今天你得給我個面子——讓你手底下這幫兄弟,也就是杜鐵紅他們,現在就撤走。他們撤走,我立馬領著我的兄弟回長春,以後這事兒我再也不沾。我這邊有面子了,等我走了之後,你明天也好、後天也罷,該咋跟林永金掰扯就咋掰扯,我不管。你看我這要求,能不能同意?”
高國華在那頭想都沒想︰“行!兄弟,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哥肯定得同意!你跟杜鐵紅說一聲,讓他們撤了就行!”
“那行,痛快!” 趙三笑了笑,“華哥,咱倆留個電話唄?以後多親多近,互相有個照應——你到長春了,有啥事兒找你三兄弟;我到黑龍江這邊要是需要幫忙,也得麻煩你。”
“哎,必須的!” 高國華趕緊把自己的電話報給了趙三,倆人互相存了號,就跟剛交上的哥們兒似的。
你說趙三這活兒整的,多尿性——本來是來幫林永金出頭的,結果轉頭就跟對面的高國華處上了,還順順利利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電話一撂,趙三拍了拍杜鐵紅的肩膀︰“行了,你大哥讓你們撤了,趕緊帶著人走。”
杜鐵紅也不敢耽誤,立馬招呼著手下的人,呼啦啦地撤了。
趙三掛了電話,轉頭看向杜鐵紅,壓低聲音說︰“杜兄弟,我跟你大哥的話,你剛才也听著了吧?今天你們先撤,等我回長春了,明天後天你們想再來,我不管——咱互相給個面子,行不行?”
杜鐵紅趕緊點頭︰“行,三哥,我明白了!一會兒我就帶著人走!”
“還有個事兒。” 趙三又囑咐道,“一會兒到林老板跟前,我得罵你兩句,你就裝害怕,立馬順著坡下驢滾蛋,听著沒?別露餡兒!”
杜鐵紅哪敢不從,連連應著︰“行行行,哥,我知道了,保證演到位!”
你瞅三哥這心思,多會安排——倆人在這兒合計得明明白白,林老板在那頭壓根兒一句沒听見,還以為趙三真在跟杜鐵紅掰扯呢。
隨後,趙三領著杜鐵紅往林永金那邊走,剛到跟前,立馬換了副橫眉冷目的樣子,伸手指著杜鐵紅就罵︰“我他媽告訴你老弟!今天你找誰都不好使,抓緊給我滾犢子,听沒听著?我今兒個心情好,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你們要是再敢來鬧事兒,腿全給你們掐折了,知不知道?打听打听我是誰!長春趙紅林,道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也不好使!滾!立馬給我滾蛋!”
杜鐵紅故意裝出怯生生的樣子,支支吾吾地說︰“不、不三哥,我……我听說過你!我這就走,這就走!”
說完趕緊擺手,沖著手下喊︰“走!都給我撤!” 七八十號人“呼呼啦啦”的,沒一會兒就撤得干干淨淨。
見人走了,趙三轉頭沖林永金笑了笑,語氣輕松︰“林哥,沒事兒了!這幫玩意兒原先老家也是長春的,一听說我是趙紅林,直接就害怕了——你瞅剛才我罵他,他連個屁都不敢放!他們以後再也不敢來了,你放心!”
林永金還一臉後怕,追問︰“紅林,真不能來了?”
“不能來了!啥事兒都沒有!” 趙三拍著胸脯保證,“昨天你不也听見我接電話了嗎?高國華那老板剛才給我打電話都服軟了,我直接給他罵懵了,讓他趕緊撤人,這不就完事兒了嘛!”
林永金徹底放了心,趕緊說︰“那紅林,這事兒我可太謝謝你了!”
“謝啥啊,都是哥們兒!”
趙三話鋒一轉,“林哥,我得先回長春了,那邊還有點事兒——上海過來幾個老板,要在長春開發個項目,我尋思回去領著他們溜達溜達,要是合適,我也參與一把。”
“那行,那你路上慢點兒!” 林永金趕緊應著,又不放心地問,“他們真不能再來了吧?”
“不能不能!再來你直接給我打電話,我指定幫你擺平!” 趙三打包票。
林永金一歪腦袋,沖旁邊的手下遞了個眼神︰“來,拿過來!” 手下立馬遞過來一個鼓囊囊的兜,林永金接過來塞給趙三︰“紅林吶,林哥也不多給你拿,這里邊是20萬——你不能白來一趟,這錢你拿著!”
趙三趕緊推回去︰“林哥,這錢我不能要!咱哥們兒之間提啥錢啊?十萬二十萬的,咱也不差這個!” 他又指了指售樓處里的工作人員,“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就把這錢給售樓員、服務員他們發了,算福利,多好!”
“那……那行吧!” 林永金見他態度堅決,也不再勉強,“你路上一定慢點兒!”
“哎,知道了!” 。
趙三沖兄弟們一擺手︰“來來來,走了走了!” 四十來號兄弟“嘩嘩”往車上涌,他自己坐進凱迪拉克,“唰”地一腳油門,車隊直接朝著長春的方向開去。
這邊趙三帶人一走,林老板心里頭那點小九九就冒出來了——說實話,他本來就沒打算給趙三一分錢。
為啥?早先趙三跟代哥鬧矛盾,代哥要收拾趙三的時候,是他林永金出面調停的,要是沒他,趙三說不定都讓代哥干得沒影了。
所以他覺得,趙三這次來幫忙是“應該的”,可不給錢又顯得自己不講究,正糾結呢,趙三主動沒要,他心里反倒松了口氣︰“沒要正好,省得麻煩。”
而另一邊,趙三的車剛開上回長春的路,就把電話打給了桑月春。
“哎,春哥!”
“紅林吶,回長春了沒?”
“回了,正往回走呢,事兒也辦完了——不過就是表面上辦完了,後面的事兒我可不管了,他們愛咋折騰咋折騰。”
趙三靠在座椅上,慢悠悠地說,“我到現場就把杜鐵紅那幫人轟走了,還跟高國華說好了,今天讓他們撤,明天後天再去鬧事兒,我就不管了。”
桑月春追問︰“那要是明天後天林永金再找你,讓你接著管,你咋整?”
“他再找我再說唄,到時候不一定幫不幫他呢!” 趙三語氣挺隨意。
桑月春趕緊叮囑︰“你听我的,以後跟林永金離遠點,跟高國華好好處!人家在黑龍江那邊相當好使,咱跟黑龍江離得近,以後有啥買賣、生意,跟他合作多好?高國華這人不錯,比林永金靠譜多了,你別跟林永金走太近!”
“行,春哥,我知道了。”
趙三應著,又補了句,“其實我也想明白了,現在咱混得這麼大、這麼牛逼,也用不著林永金了,跟他走太近沒啥用。”
“就是這個理!” 桑月春接著說,“以後他再找你辦事兒,你盡量別去,找個理由推了就完了,給他辦事兒純屬浪費時間!”
趙三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春哥,我現在琢磨了個事兒——要是林永金這事兒再找我,我準備黑他一把!”
桑月春愣了一下︰“黑他一把?啥意思?我沒听明白。”
“這你還不明白?” 趙三笑了笑,語氣里透著股算計,“要是他再找我幫忙,我就直接跟他要千八百萬,說能把事兒徹底擺平。等他把錢給我,我就跟高國華一分,到時候事兒也‘辦了’其實就是讓高國華別鬧了,我錢也掙了,這不兩全其美嗎?”
桑月春皺著眉說︰“三兒啊,你這麼干,是不是有點太操蛋了?”
“春哥,操蛋啥啊!” 趙三滿不在乎,“能掙錢不就完了?再說了,我也沒白拿他錢,我也幫他把事兒‘辦’了,這不挺好的嗎?”
桑月春嘆了口氣︰“行吧,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著辦!”
“好 好 !” 趙三笑著掛了電話,心里頭已經開始盤算著,要是林永金真再來找他,這千八百萬該咋開口要。
掛了桑月春的電話,趙三靠在凱迪拉克的真皮座椅上,拍著自己的腦袋得意地罵︰“他媽的,我這腦瓜是真夠用!就長了個玩兒人的腦袋,誰跟我玩兒,能玩過我?”
他又琢磨著林永金,嘴角撇了撇︰“林永金,你要是再找我,你看著,我咋收拾這事兒就完了!”
趙三為啥篤定林永金還得找他?說白了就是摸透了對方的心思——林永金以為他跟代哥關系早不如從前了,之前倆人鬧過矛盾,林永金肯定不好意思找代哥;再說代哥遠在北京,遠水解不了近渴,真出事兒了,還得找長春本地的、能立馬到跟前的人,那可不就只能找他趙三嘛!這就是江湖,這就是人性——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誰有用就找誰,一點都不含糊。
趙三這如意算盤打得 啪響,可他萬萬沒料到,接下來的事兒能朝著完全沒預料到的方向走。
再說林永金這邊,他是真信了趙三的話,以為杜鐵紅那幫人被罵走就沒事兒了——畢竟親眼看著趙三把人轟走,還听趙三說高國華都服軟了,心里頭那點防備早卸干淨了。
結果轉天,高國華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一開口就帶著火氣︰“林永金!你真是他媽不想好了是吧?還沒降價?!”
林永金愣了一下,趕緊說︰“不是,高國華,我朋友趙三昨天不是找你了嗎?沒給你打電話說這事兒?他都幫咱擺事兒了……”
“擺雞毛事兒!” 高國華直接打斷他,“我就問你,降不降價?別跟我扯沒用的!”
林永金也來了脾氣,硬氣起來︰“我服你個毛氣!不降價!你有能耐就來!”
“行,你等著!你看我咋找你麻煩!” 高國華撂下一句狠話,“啪”地掛了電話。
林永金掛了電話還嘴硬︰“吹牛逼,有能耐你就來,我還真不信了!” 可心里頭還是有點發虛——不過當天過去了,高國華那邊沒動靜,他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結果到了第三天晚上,事兒來了。
那時候售樓處早下班了,黑天瞎火的,十來輛面包車險乎乎地停在售樓處門口,下來好幾十號人,手里頭拎著十多把五連子。
這幫人壓根不跟你磨嘰,舉著五連子就對著售樓處的門臉——那門臉全是大玻璃啊,“ ”一頓摟火!玻璃碎片“嘩啦啦”掉了一地,不光售樓處的門臉全干碎了,連旁邊一排門市的玻璃也沒幸免,全給崩得稀碎。
砸完門臉還不算,這幫人拎著家伙沖進售樓處,對著一樓的桌椅、電腦、沙盤“ ”一頓砸,把能砸的全砸了,整個一樓被 得一片狼藉。砸完之後,這幫人“呼啦”一下沖出來,上車就跑,連個影子都沒留下。
也就過了半個來小時,林永金就接到了手下的電話,說售樓處讓人砸了。
林永金一听,氣得拍桌子︰“他媽的!肯定是高國華干的!除了這小子沒別人!”
趕緊讓人報警,警察來了之後,在現場轉了一圈,拍了幾張照片,做了個筆錄,就說了句︰“等消息吧,我們回去調查。”
可誰都知道,這事兒大概率是不了了之——高國華早找人把關系打通了,壓下了這事兒,就砸個售樓處,還能真把他抓起來?根本不可能!林永金站在一片狼藉的售樓處里,臉都綠了。
林永金站在狼藉的售樓處里,心里跟明鏡似的︰“媽的,肯定是高國華干的!這小子是跟我死磕到底了!我要是不把這事兒擺平,這房子別想賣出去!”
他蹲在地上琢磨了半天,越想越覺得不能找趙三——林永金也不是傻子,能把買賣做到七八億、近十億的身價,腦瓜比誰都夠用。
他早看出來趙三是在中間和稀泥了︰正常混社會的人來辦事,哪有不把事兒辦利索就著急走的?都是要面子的人,趙三倒好,事兒辦得半拉 嘰,轉頭就回長春,這根本不是社會人辦事的風格。“再找趙三?他指定還得和稀泥,說不定還得把我也繞進去!那小子表面嘻嘻哈哈,心里頭精著呢,不靠譜!”
琢磨明白後,林永金沒猶豫,當天晚上就摸出大哥大,打給了四九城的姑父。
“哎,姑父!”
“哎呀,永金啊?這都幾點了,我都睡了,咋這麼晚打電話?” 姑父的聲音帶著困意。
“姑父,我姑呢?”
“你姑也睡了,咋的了?出啥事兒了?”
“我明天想回一趟49城,找我姑有點急事兒,你們在家等著我,明天別出去,行不?” 林永金的語氣透著急切。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明天過來再說。”
“好 姑父,麻煩你了!”
掛了電話,林永金立馬喊來售樓處的員工,“听著!售樓處和被砸的門市,啥東西都別動,就這麼放著!我現在回四九城一趟,等我回來再處理,听明白沒?”
員工們趕緊點頭︰“知道了林總,您放心!”
轉天一早,林永金就趕了最早一班從哈爾濱飛往北京的航班,“嗖嗖”地往北京趕。到了北京,他沒去別的地方,直接奔著姑姑家去——姑姑和姑父早在家等著他了。一進門,姑姑就迎上來︰“永金,昨天晚上急著打電話,到底啥事兒啊?”
林永金往沙發上一坐,嘆了口氣︰“姑,我有個事兒,得求你幫忙。”
“你這孩子,跟姑還說啥求不求的?” 姑姑笑著拍了拍他的手,“你是我大佷兒,只要姑能做到的,肯定給你辦!說吧,啥事兒?”
林永金搓了搓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姑,你……你借我一副畫唄。”
“啥畫?” 姑姑愣了一下,“就我那收藏的畫?永金啊,我那畫都讓你拿去多少了?家里就剩兩幅我自己珍藏的了,真沒多余的了!你這孩子,咋還惦記這個?”
“姑,我這確實有急用!” 林永金趕緊解釋,“我求人辦事兒,不拿點像樣的東西,面子上不好看。再說我拿去也就是撐個場面,人家講究人,不一定真要!”
“萬一人家真要了呢?” 姑姑皺著眉。
“不能要!肯定不能要!” 林永金趕緊保證,見姑姑還猶豫,又補了句,“姑,我要是不在黑龍江的工程上出大事兒,能來求你嗎?我實在沒招了!”
姑父在旁邊听著倆人拉扯,插了句嘴︰“永金啊,要不這麼的,我給你畫一副?完了你讓你姑簽個名、蓋個戳,這不就得了?”
林永金一听就擺手︰“姑父,你畫那玩意兒能行嗎?偶爾蒙一次還行,哪能總用啊?不行不行!”
又轉頭跟姑姑撒嬌,“老姑,你就借我一副真的,我用完指定還你!”
說實話,這林永金姑姑是真稀罕這大佷兒,架不住他軟磨硬泡,嘆口氣說︰“行了行了,去把牆上那幅摘了吧!”
“哎!謝謝老姑!”
林永金樂壞了,趕緊踮腳把牆上掛的畫摘下來,小心地從畫框里取出來,找了個硬紙盒裝著——總不能連框都扛走,太扎眼了。
手里攥著這畫,林永金心里才算有了底,知道這事兒有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