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你可听過一句話︰滿招損,謙受益。”
李覺搖搖頭︰“沒听說過。”
李世民道︰“這是《尚書•大禹謨》中的一句話,意思是自滿會讓自己受到損傷,謙虛會讓自己受益。阿翁真的解釋,你能明白阿翁的意思嗎?”
李覺思索片刻,明白祖父言外之意,卻又很快陷入疑惑︰“不說我自己招人喜歡,那以後該怎麼說?”
總不能說他討人厭吧?
李覺只在心里想想,就已經覺得不可取了。
“這個……”李世民不知道該怎麼跟李覺說,遂道︰“你回去找你阿耶,看他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李覺點點頭,知道祖父不開心,他又忙問︰“算算時間,阿翁該用午膳了。”
李世民笑道︰“穆穆陪我用嗎?”
聞言,李覺揉揉肚子,抬頭可憐巴巴看著祖父︰“阿翁,我肚子也餓了,不可以跟阿翁一起用膳嗎?”
李世民瞬間被萌化了,抱著李覺親了一口︰“怎麼會不可以?當然可以了。”
帝王擺膳,一套繁復的流程過後,珍饈盡在眼前。
李覺端正坐著,亦步亦趨跟著祖父動筷子,祖父動了哪一道菜,他才會動,否則堅決不動。
李世民暗暗搖頭,李覺這小家伙看著天真,實則一板一眼自有章法。懂規矩,知進退,靈動活潑,可比李象有意思多了。李象也聰明,就是中規中矩,太過穩重,讓人親近不起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李世民看李覺,是越看越喜歡,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李覺腦袋。
李覺扒飯被打擾,緩緩抬頭,傻乎乎的看著祖父︰“阿翁,怎麼了?”
李世民嘆了口氣,意味深長的說︰“穆穆,你放心,有阿翁在一日,阿翁就會保你一日。”
祖父說話真奇怪,但李覺選擇默默的閉嘴,他的直覺,這個問題不太好,還是回去問父親好。
沒見李覺發問,李世民不由得疑惑︰“你不問我為什麼會說這些話嗎?”
李覺道︰“我剛才問了一個問題,您讓我回去問阿耶,既然如此,我回去了直接問阿耶不就好了?”
李世民愣了一瞬,似乎是沒想到李覺會這麼回答他的問題。一時之間,李世民竟有些妒忌,他諸多兒女之中,這樣機敏的只晉陽一人。可惜了,晉陽不是個兒子,身體還不是很好。
“好,那你回去問你阿耶吧!”
用過午膳,李覺去找衡山玩兒了,李世民參加中朝。
每一次大戰之後,就安置戰後移民,是朝廷必須討論的一個話題。
房玄齡首先說起了這個問題︰“薛延陀平定,許多的草原人內遷,需要妥善安置。若不能協調好,只怕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李世民陷入沉思,這樣的議論,平定突厥之後也有一次,當時議出的結果是將突厥降民安置在河套地區。
“河套地區是不行了,此前突厥移民就在河套,現在把薛延陀部的草原人安排到那里去,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草原人的數量超越大唐軍民,這不是一個好兆頭。西晉建立之後,發生了八王之亂,此後草原民族長驅直入。
朕看過史書,八王之亂過後,中原亂局,除了司馬氏的無能,再有就是從漢光武帝開始的胡人內遷,這引狼入室的弊政,斷斷續續個持續了兩百來年,在八王之亂過後,給整個中原大地帶來了滅頂之災。”
高士廉道︰“降民安置故土,用不了兩年,又會割據一方,成為新的禍患。”
蕭 道︰“侍中的顧慮,也是朝廷的顧慮。薛延陀得人不內遷,也不能安置在原地。”
魏征道︰“不內遷,可以南遷。”
李世民看向魏征︰“怎麼個南遷法?”
魏征道︰“嶺南、百越、江南這些地方,地廣而人稀,需要開發。將薛延陀的人分散到這些地方,放在當地人眼皮底下底下參與開荒。前面我們得到了安南的稻種,適合耕種的嶺南、百越、江南人手卻是有限,正好把這些人弄過去,從事農耕生產。”
房玄齡道︰“中書令的建議,臣覺得不錯。按照均田制度,朝廷在這些地方有屯田,但由于自然條件不太好,許多屯田都在荒廢。把薛延陀的人安排過去,土地不至于荒廢,朝廷的稅收也增加了。這些人在當地,人數上遠低于大唐的原住民,翻不起什麼浪來。”
李世民道︰“薛延陀移民的問題,就按照中書令的意思辦,此事告一段落。大唐同倭奴國的戰爭,大唐沒有人員傷亡,對方全軍覆沒,放在古今都十分少見的。”
李世績道︰“火器的運用,臣此前同衛公聊到過,倒是應了衛公的話,火器在水戰上的優勢,遠高于陸戰。”
李世民微微一笑,眸中閃過一起贊許之意︰“提到火器,要給太子議功,可太子已經是儲君,封無可封,你們怎麼辦才好?”
眾人相視一眼,皇帝的意思很明顯,太子封無可封,自然是蔭庇子孫了。皇帝對雍王的偏愛,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太子拿著尚書令的金印,管著尚書省,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太子是封無可封了,那就讓他名正言順的接管尚書省。加雍王為尚書令,雍王還小,活兒剛好丟給他老子干。”
魏征笑道︰“錢和權都給了孫兒,只有活兒留給了兒子。都說這隔代親,陛下您這偏的也太離譜了。”
“玄成你不會說話,就給朕閉嘴。妒忌朕有個好孫兒,你直說,不用打著為太子抱不平的旗號。”
皇帝又開始挖苦魏征了,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笑了。
高士廉說了一句公道話︰“臣覺得中書令說得對,陛下這樣對太子不太好,不像是賞賜了。”
魏征道︰“賞賜人干活兒,您可是天可汗,這個賞賜也太磕磣了。”
“朕意已決,此事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愉快的決定了……
眾大臣面面相覷,這話听著怪怪的,卻又說不清哪里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