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現在,李承乾終于反應過來,皇帝就是過來蹭飯的,但不好意思開口,扯了一堆亂七八糟的。
這一段時間頭不頭,臉不臉的,跟他和杜荷開店沒關系,是生氣他送餐的忽視。
李承乾苦笑一聲,他也曾經為皇帝進膳,當真正的純善得不到回報,便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
“別的不說,你這個刀工,真的是有一把功夫。”
李承乾笑道︰“所以,前天這道菜才在杜荷的酒樓里面掛牌出售。”
“你練了多久?”
李承乾道︰“差不多一個多月,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為你父母練出來的?”
“這個還真不是。”
李世民本想說一句不務正業,但又想到未來的時代,各方面同當前都有巨大的差異,李承乾干的這些,在未來很可能不僅不是不務正業,還會被人說夸。一番思索過後,李世民果斷閉嘴,不去掃李承乾的興。
“你的家境條件,應該不需要你學做菜吧!”
李承乾道︰“不需要,上等食客,不僅要會吃,還要會做。”
“金板燴紅蝦,清水汆珍珠?,全是土特產?”
皇帝越來越像個段子手了,不對,皇帝一直都是個段子手,不然也不會有小鳥依人褚遂良,嫵媚動人魏玄成了。
“那些東西,臣可不敢吃,怕不消化。”
他重新操刀,主要是吃不慣大唐的飯菜,再走就是下屬做不出他自己的味道,吃的哪里是菜,是對千百年後故土的回憶。
“其實,練成了之後,也就沒有吃的欲望了。”
“為什麼?因為不好吃嗎?”
“練一兩個月才能成功,說明這一兩個月有無數的豆腐被切壞,浪費可恥。”
李世民听明白了,練一兩個月,等于一連吃了一兩個月的豆腐。
“那你為什麼還要繼續練?”
李承乾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練到最後,不是對美食的執著,是對刀工的驕傲。”
李世民盯著豆腐絲,心下暗道︰拋開太子的身份,有這麼一手刀工,的確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不過,太子做菜又能怎樣?
忙活了一個多時辰,到底是吃上了,李世民終于明白了,為何城陽、兕子都盼著休沐,東宮送點心過來。
“後世的飲食,著實不俗。”
李承乾道︰“東西都不齊全,我做的不怎麼正宗,口感什麼的都差了好多。”
“高先生夫婦是有福氣的。”
李承乾道︰“父親應該說高明是有福氣的,臣在家基本不怎麼做飯。”
“所以你的心血來潮,只在大唐會有?”
李承乾道︰“心血來潮沒有老媽做的好吃,臣為什麼要心血來潮,折騰自己嘴巴,還要折騰別人胃口?”
“所以,你一般心血來潮會干什麼?在未來世界。”
“玩兒手機游戲,簡稱手游,或者去搜一些其他國家的歷史話題,打發時間。”
李世民丟出一句︰“玩物喪志。”
李承乾心下不快,卻也沒有回嘴,只是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你可知道,今年白疊子價格瘋漲。”
李承乾點頭,去年他送了棉衣給長孫無忌,今年長孫無忌直接鋪開了棉花種植,想必是長孫無忌大撈了一筆,其他大族聞風而動。
“疊茸賺了一筆,白疊子價格上漲,舅父又可以賺一筆了。”
李世民道︰“你來了四年多,怎麼去年才想到白疊,我明年三月份就要出征了,來不及為出征的將士預備疊茸衣了。”
李承乾道︰“父親,臣回來時貞觀十年的二月,那時母親病重,臣有小半年時間在侍疾,六月母親逝世,緊接著忙喪禮,十一月母親葬入昭陵。
過了年,您布置走訪京兆的功課,然後就是青雀弄的一出接一出,東宮禁足加起來的時間也有大半年。
這期間,病了、傷了,臥床修養,臣這四年經歷的事情,是臣在未來十年都未必能經歷的。亂七八糟的,哪有那麼多時間去想那些事情?”
李世民面上有些尷尬之色,說來,李承乾的傷和病,都直接或間接跟他有關系。
皇帝臉色又變了,李承乾是怕了這位主兒,趕緊道︰“說來也怪臣,貞觀十二年都過半了,臣才被魏師傅點醒。”
“知道是你的錯就好。”
李承乾︰……
“太子殿下發財了,我要恭喜你啊!”
旅長的電話詐騙又來了。
“承乾,大軍出征,你……”
皇帝故意留白,李承乾也很識相︰“截止明年三月份,杜荷酒樓送來的錢,全部充做軍餉,父親意下如何?”
“以誰的名義?”
李承乾思索片刻,笑盈盈道︰“當然是以大唐皇帝陛下,父親您的名義。”
上好之勿駁,上言之勿信。
狄仁杰老前輩在《宦經》里面,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注︰《宦經》,很有意思的一本書,推薦大家去看一下,對混職場很有幫助)
“有一句話這麼說的︰自今以往,魯人不贖人矣!承乾,你這麼聰明,該不會不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吧?”
做了好事沒有回報,就不會再有人願意做好事。
皇帝加恩,求之不得,李承乾思索片刻,他在想,要不要趁此機會,給李象和李覺請封郡王。
“臣還得想法子解釋錢財來路。”
李世民笑道︰“這個你自己想法子,朕不管。”
酒足飯飽,李世民決定了,往後休沐都來東宮蹭飯,偶爾嘗一下異時空的口味確實不賴。
送走皇帝,李承乾看過太子妃之後,又拐到李象住的宜春殿。
幾貼藥下去,李象的病情已經好轉許多,看到父親過來,他趕忙放下手里的書卷。
“躺好,不許動。”
李承乾加快腳步,迅速位移到李象榻前,用被子將人嚴嚴實實裹起來。
“原本早上就要過來,東宮先後來了不少人,特別是你阿翁,極是難纏。”
李象抿嘴輕笑,皇祖需要父親哄,不過父親對皇祖,臣子的忠誠有待考量,父子之情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阿耶,君主也是需要哄的,師公以犯言直諫出名,可他也極會哄阿翁。”
李承乾沉默片刻,對著兒子道︰“象兒,阿耶不是沒有哄過你阿翁。”
“昔年阿耶做兒子哄父親,父親不屑一顧,如今是做臣下哄君上。孩兒見過阿耶同高家阿翁相處,阿耶喊皇祖那一聲‘父親’又有幾分情義?阿耶的想法孩兒都知道,演一出父慈子孝,只為了告訴兒孫,將來如何同自己的孩兒相處。”
這話听來,李承乾只覺得內心陣陣酸楚,他知道古人早熟,可很多時候早熟,都是生活逼出來的。十二歲參與朝政訴訟,這些都是他經歷過的,壓力太大了,無處釋放,很容易將人逼瘋。
“象兒,是不是阿耶哪里做的不好,讓你在東宮生活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