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遠先生這是？”
高干做好安排後正欲去尋袁紹，見許攸快步而來，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高將軍！”
許攸神色沉重道︰“今賊軍入城，府中尚有老小，吾甚為不安，還望將軍行個方便。”
袁紹讓他自己選擇。
許攸肯定不願給袁紹陪葬，之所以詢問荀諶，不過是為給自己找個心安理得的借口。
不是他許某人不忠心。
而是魏國已無力回天。
他已經想好了，回府就讓人大開府門喜迎王師。
他相信憑借自己的本事。
只要將姿態放低，去到了太平府那也能如魚得水，錢財良田什麼的，只要再度有了權，這些東西遲早會再度擁有。
再是如何。
也比給袁紹陪葬要強。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他許攸？
他相信袁紹會理解他的。
“許鴻臚哪里話！”
高干眼中帶著寒意，扶著戰刀的左手有不由緊握刀柄，稍作猶豫之後，深吸口氣道︰“陛下有言在先，在下又豈敢抗命？”
“多謝高將軍！”
許攸對高干眼中的殺意不以為意，面上帶著喜色朝後者拱了拱手，心中對其充滿了不屑。
有袁紹的話在前。
他相信再給高干十個膽子，後者也不敢為難于他，若非眼下的他沒時間耽擱，他也不會跟對方如此客氣。
許攸前腳離開宮城。
太史慈後腳便追趕敗軍來到西宮門。
與此同時。
高干遣出的將士，也將袁紹的命令傳達各方。
“帶家眷去宮城共同抗敵？”
一座府邸內，帶傳信的將士走後，眾人聞言一片嘩然。
“家主，不能去啊！”
“不能去，適才兄長率部曲前往東門阻敵，此刻已經尸骨無存，府上部曲傷亡慘重四散逃離，咱們去了宮城，指不定就是給袁紹陪葬……”
“不去不去，大家都別去，等塵埃落定再說，咱們只要老實一點，太平府總不能殺了我們吧？”
“就是就是，我也听說過，以前投效太平府的世家大族子弟，雖說沒有了佃戶部曲和財物，但大多都能好好活著，憑著學識和見識，不少人還能入仕，太平府其實也沒那麼嗜殺……”
“是啊，太平府對治下百姓可好了，我可不想死在這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對對對，就是這個道理。”
“家主……”
相同的一幕，在其它各府陸續上演，只有極少的家族，才決定帶人入宮，然他們很快就得知消息，此時的宮門外，有一支太平府的鐵騎在游弋。
“陛下，適才……！”
高干找到袁紹的時候，後者身邊圍了一群神色驚慌的婦孺，不待他多言，便被後者揮手打斷。
“高干，你先听我說！”
袁紹懷抱著幼子袁買，面上滿是不舍與惆悵，看向高干道︰“守城的兵馬與各府宗兵前來，宮門外會亂上一陣子，你趁此良機，將吾三子喬裝改扮，趁亂逃出皇宮，待此役風波平息，有機會就帶他們離開太平府治下，沒有機會就帶他們重新做人，切記小心謹慎……”
他袁某人並不怕死。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眼前的三個兒子。
特別是小兒子袁買，今年不過四歲，生得乖巧伶俐，他自然希望其能好好的活下去。
至于大兒子袁譚。
如今在渤海郡，他也顧不上。
“陛下……”
“閉嘴！”
周圍的婦孺欲出言哀求，袁紹面色一沉，將她們的話打斷。
“陛下……”
高干听著袁紹托孤的話，臉色不由一白，此時的他總算回過神來，徹底認清眼下的現實。
實在是局勢變幻太快。
明明昨日還是佯攻，今日他們便被攻破城門，連突圍都成了奢望。
“听我把話說完！”
袁紹看著高干，神色鄭重道︰“離開皇宮之後，先前往城南楊彪府，就是我去歲帶你拜訪過的那座小院，這些年下來我對楊府素有恩義，楊氏亦在韜光養晦，想必應能安然渡過此劫。”
“那竟是楊彪府？”
高干聞言微微一驚，他沒想到去年袁紹帶他低調拜訪的小院，那樸素的中年，竟然是同袁氏齊名的楊氏家主楊彪。
當時他還在納悶。
什麼樣的人，能讓袁紹如此禮遇，還特意囑咐他不要打听。
要知道。
哪怕是昔日的盧植，袁紹都敢使用手段，讓其成為袁紹的軍師。
如今得知對方是楊彪。
高干也解開了心中疑惑，說起來袁楊二氏，在漢室的時候，還屬于相互競爭的關系。
袁氏四世三公。
人家楊氏也絲毫不賴，楊彪往上數三代，其父楊賜，其祖父楊秉，其曾祖父楊震，各個都官至太尉。
說是累世太尉。
家中有太尉一職傳家都不為過。
當然，袁氏肯定稍強于楊氏，畢竟袁紹往上數四代，袁氏都有人身居三公高位。
高干沒想到。
如此楊氏，竟會這般低調。
若非袁紹道明，恐怕沒有人會相信。
“韜光養晦罷了！”
似察覺到高干的不可置信，袁紹出言道︰“從表面上去看，如今的楊氏平平無奇，實則楊氏小院周遭的數百戶，皆和楊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只要楊彪不做背信棄義之事，收留幾個人不過小事一樁。”
“他們這些年下來！”
“所作所為皆同普通百姓，太平府對庶民向來仁義，其屠刀也落不到楊彪身上……”
“陛下！”
高干听袁紹說完後，心中不由松了口氣，面色凝重道︰“既如此，何不一同出宮，只要陛下安然無恙，魏國尚有一戰之力，吾等未嘗沒有卷土重來之時。”
“你有此心，朕心甚慰！”
袁紹看向高干，面上帶著欣慰之色，出言道︰“朕乃四世三公出身，雖為庶出，然上蒼未曾薄待于朕，如今之魏國，在朕手中已強盛至極，欲求卷土重來，在朕眼中不過是苟延殘喘。”
“朕不欲此。”
“朕乃大魏天子，魏國皇帝！”
說到此處，袁紹話音一轉，神色肅穆道︰“𢻯陶城乃魏國之帝京，大魏天子與帝京同墟，何嘗不失為一段美談，朕亦不墮英明，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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