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龍愷蹲下身，翻手取出幾顆用來補充氣血、恢復元氣的丹藥，拋給蜷縮在角落的石道︰“你體內的毒素已經被我清除，吃了它，可以讓你馬上恢復。”
話聲中，龍愷自己也吞下一顆丹藥，用于恢復。
小石頭虛弱地接過，連聲道謝都顧不上了，直接囫圇吞下。
丹藥入腹即化，溫和的藥力迅速流淌四肢百骸，冰涼的指尖總算有了一絲暖意，蒼白的臉上也透出些微血色。
他掙扎著靠穩牆壁，看向龍愷的眼神充滿復雜︰“恩人……謝謝您兩次救我。恩人，您……怎麼稱呼？您是災主的巡查使大人吧？那您本應該和城主府一條心的，您為什麼要救我啊？”
“救人需要理由嗎？我看不慣他們欺負人，這不行嗎？”龍愷語氣平淡無波，“至于我的名字——龍愷。”
“龍愷……”少年低低地念誦，仿佛要將這名字刻進心里。他仰起臉，鄭重道︰“龍大哥，我叫石道，石頭的石，道理的道。您叫我小石頭就行。”
龍愷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轉身走到十字路口中央，銳利的目光穿透廢墟間的塵埃，辨別著通往核心區的方向。
“龍大哥……您這是要去哪里？”石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混亂宮。”龍愷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
“混亂宮？”石道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言喻的光彩，又迅速收斂，化作更深的忌憚︰“那地方太危險了！那是災主大人的禁地！步步殺機……未得災主大人傳召，您是不能擅入的。”
“我知道，用不著你來提醒。”龍愷語氣不變，甚至帶著一絲反問的冷誚，“怎麼？你這麼快就忘記我的身份了嗎？我可是災主親封的巡查使嗎？”
石道沉默了數息，眼中閃過掙扎，最終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一骨碌爬起身，飛快地拍掉身上的塵土泥灰，對著龍愷的背影大聲道︰“龍大哥！我覺得您和那些真的巡查使不一樣！您去混亂宮一定是有別的事！但混亂宮不是那麼好進去的。我知道一條……更加隱蔽的路！我帶您去！至少……避開路上那些巡邏隊的耳目！”
龍愷腳步一頓，倏然轉身。
凌厲的目光如同實質，緊緊鎖住石道。
少年迎著他的視線，眼神清澈而倔強，甚至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懇求。
一個熟悉環境且能分散部分注意力的本地“向導”，的確能省去不少麻煩。
但——如果他真是一個貧民窟里食不果腹的拾荒者，何以知曉混亂宮的位置？
如果他真的只是個拾荒者，又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強大的修為。
這小家伙有問題。
他這或許不是好心，只是想接近我罷了。
也罷，就和你這小崽子玩玩。
“小石頭，听你這話的意思，你對混亂宮很了解？”龍愷的聲音帶著審問的意味，“給我帶路？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石道似乎被問得一怔，臉上隨即浮起有些窘迫的憨笑，眼神卻微微避開︰“龍大哥，我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報答您的救命之恩！而且……我對混亂宮也是真的很好奇……”
他聲音漸低，尾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忐忑。
“就這樣？”
“嗯，就這樣！”
龍愷注視著少年閃爍的眼楮，片刻後，冷聲道︰“可以。但你給我听著，你要跟得上我；沒有要你開口，你就得給我閉緊嘴別說話。若是你敢擅自做主……”
龍愷刻意停頓了一下，冰冷的視線掃過石道，“我會親手把你丟回給城主府的巡邏隊。可懂？”
“明白！我明白！全听您的！”石道臉上立刻煥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那股興奮勁兒像是撿到了什麼驚天機緣。
至于那件引發追殺的“寶物”？
龍愷不再提起，石道也默契地緘默不語。
之前那場生死奔逃，仿佛被這混亂城的塵土暫時掩埋。
穿過死寂的邊緣廢墟，眼前的景象隨著深入，陡然發生了光怪陸離的劇變！
如果說貧民窟附近是凝固的末日遺跡，那麼展現在兩人面前的，則更像是一座被時空風暴反復蹂躪、無數文明殘骸強行縫合的混亂墳場！
街道兩旁，扭曲的建築呈現著詭異的“時空疊錯”——半座布滿暗月銘文的哥特式尖塔，其斷裂的基座竟深深嵌在一座噴吐著冷凝蒸汽的半截金屬巨構之中；一面布滿古老巫術符文的粗糙石牆，旁邊緊挨的卻是閃爍著暗紫色能量屏障的殘破星艦外殼！
地面早已沒有什麼平整可言，破碎得如同巨獸的骸骨，斷裂的能量管線與刻滿符咒的青石板路雜糅，扭曲的金屬骨架刺破瀝青路面，斜指向那片永遠籠罩在紫紅色血紗下的天空。
空氣中彌漫著金屬銹蝕、臭氧燒焦、腐土霉菌以及某種無法言說的時空塵埃混合而成的怪誕氣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粗糲的時光渣滓感。
“這……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小石頭跟在龍愷身側，小嘴微張，眼珠子瞪得溜圓，完全被眼前超越了想象力的混亂景象攝住了心神。
他生于斯長于斯，听過的傳說版本千奇百怪，卻從未想過這混亂城的核心區域，竟是這般可怖又瑰麗的地獄圖景。
“此地，曾為萬界的十字路口。”
龍愷的目光掃過一座懸浮在半空、環繞著星屑光芒又布滿裂縫的祭壇殘骸，“無數的絕世強者在此踫撞、廝殺、融合……終釀成席卷空痕界的滔天大劫。”
龍愷緩聲開口，他這話倒不是無端而說，而是神機甲術的碎片記憶在他腦中一閃而過所帶來的。
“大劫？”石道心尖一顫，下意識追問。
“噤聲！”龍愷低喝一聲，目光陡然銳利如鷹，森冷地掃過四周的死寂角落。
一股極其隱晦卻又龐大如淵的壓迫感，如同無形的潮水般從各個方向涌來！
在那些破碎的建築深處，斷壁的陰影之後，仿佛蟄伏著無數冰冷貪婪的眼楮！
其中幾道古老而沉滯的氣息，甚至讓龍愷的脊柱都生出一絲寒意！
在這危機四伏的地界，多嘴便是取死之道！
每說一個字，每發出一道聲音，都可能在下一秒變成點燃殺機的星火！
石道猛地捂住嘴，用力點頭，小臉繃得死緊，再不敢發出一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