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速處理著傷口,同時低聲對旁邊一個輔助的年輕醫修交代著後續用藥和護理的細節。
白薇的腳步,在通道口停住了。
她靜靜地站在那里,隔著攢動的人影和彌漫的塵埃,目光緊緊追隨著那道忙碌的粉色身影。
看著她專注的側臉,看著她被汗水沾濕的鬢角,看著她指尖穩定流淌的,帶著勃勃生機的靈力。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周圍的喧囂、傷者的呻吟、匆忙的腳步聲,都模糊成了背景。
白薇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抹粉色,和心頭翻涌出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二十八年了啊……
阿姐。
終于,那粉衣女子處理完最後一絲頑固的魔氣,小心地給傷者敷上藥膏,纏好繃帶。
她直起身,輕輕吁了口氣,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細汗,又對年輕醫修低聲囑咐了幾句。
那年輕醫修連連點頭,端著藥盤快步離開。
就在粉衣女子轉身,準備走向下一個傷者時,一個清冷中帶著顫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清風仙子,可否……也幫在下看看?”
那抹淡粉色的身影,猛地僵在了原地。
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雷霆劈中。
她手中那個沾著血跡和藥漬的沉重藥箱,“砰”地一聲,直直地砸落在布滿塵土的冰冷地面上。
藥瓶、紗布、銀針散落一地。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通道里來往的人流似乎都慢了下來。
附近的傷兵和修士,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
那粉衣女子,極其緩慢僵硬地轉過了身。
當她的目光,觸及到那個站在通道口一身青衫,風塵僕僕卻站得筆直的身影時。
那張溫婉清麗,此刻卻沾染著些許血污和塵灰的臉龐上,所有的表情瞬間崩塌。
淚水,如同決堤的江河,洶涌地沖出眼眶。
那雙與白薇有著幾分相似的眸子里,瞬間盈滿了巨大的震驚、難以置信、狂喜、以及鋪天蓋地的委屈與心酸。
“薇……薇……?”
她顫抖著嘴唇,仿佛怕驚醒了眼前的幻影。
白薇的鼻子也瞬間酸澀無比,她向前一步,“是我,阿姐,我回來了!”
“薇薇——!!!”一聲帶著哭腔呼喊,在壓抑的通道中響起。
那道粉色的身影,如同歸巢的倦鳥,帶著不顧一切的沖勢,猛地撞進了白薇的懷里。
巨大的沖擊力讓白薇踉蹌了一下,但她立刻站穩,用盡全力回抱住了懷里劇烈顫抖的身體。
“薇薇……薇薇,你終于回來了!”
“你終于回來了!!”
“阿姐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回來了,我的妹妹回來了!”
白芨死死抱著白薇的腰,將臉深深埋在她肩頭,放聲痛哭。
二十八年的擔憂,二十八年的等待,二十八年在血火煉獄中支撐她的唯一信念……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是失而復得的喜悅,也是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恐懼和委屈。
滾燙的淚水瞬間浸濕了白薇肩頭的衣衫。
周圍的傷兵和修士們都愣住了,看著這對在戰場通道中相擁痛哭的姐妹。
有人認出了白芨這位備受尊敬的“清風仙子”,也認出了她懷中那個陌生的青衣女子。竊竊私語聲響起。
“清風仙子這是……”
“好像是她妹妹?听說失蹤很多年了……”
“天啊,這種地方重逢……”
“我也想我姐姐了……”
白薇緊緊抱著懷中哭得渾身顫抖的姐姐,感受著她單薄身體里傳遞出的巨大情感沖擊。
她輕輕拍撫著白芨的脊背,帶著濃重的鼻音︰“是,阿姐,我回來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這麼久……”
聆 仰著小臉,看看哭得不能自已的白芨,又看看眼圈通紅的白薇,小手輕輕拽了拽白薇的衣角,小聲問︰“姐姐,這個姐姐是誰呀?她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白芨听到孩童的聲音,哭聲稍歇,淚眼朦朧地抬起頭,這才注意到白薇身邊還跟著個粉雕玉琢的紅肚兜娃娃。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聆 。
白薇輕輕替白芨擦去滿臉的淚水,聲音溫柔︰“阿姐,這是聆 ,我的契約靈獸諦听,也是我的伙伴。”
她又對聆 說,“ ,這是阿姐,是我的親姐姐。”
“阿姐好!”聆 立刻乖巧地喊道,大眼楮忽閃忽閃。
白芨看著聆 天真可愛的模樣,又看看白薇,心頭的悲痛被沖淡了些許,臉上露出一絲帶著淚痕的笑容︰“你好,聆 。”
她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著翻騰的情緒,彎腰想去撿起散落一地的藥箱。
“我來。”
白薇搶先一步,蹲下身,動作麻利地將散落的藥瓶、紗布等一一撿起,重新放回藥箱。
她拎起藥箱,一手自然地牽起白芨冰涼的手,“阿姐,帶我去磐石堡吧。”
“磐石堡?”
白芨剛因重逢而稍緩的情緒瞬間繃緊,像拉滿的弓弦。
她看著白薇,眼中交織著濃重的擔憂與不安,欲言又止,“薇薇,你剛回來,前線魔氣肆虐,凶險異常,要不你先在後方營地安頓下來,熟悉……”
“阿姐,我想去見他們。”
白薇打斷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輕松些,“阿姐,我一刻都等不了,我想見他們,想給他們一個驚喜,白雪和小九也在那里吧?”
“它們現在可好?”
“青鸞是不是還跟它們較勁?”
她試圖用這些話題沖淡白芨眉宇間化不開的沉重。
白芨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一一回答著︰“在的,它們都在段師叔祖身邊,好得很活蹦亂跳的。”
“靈獸榜上它們仨輪流坐莊,前幾天白雪還因為青鸞搶了它一個魔將,氣得追著噴冰霧……”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游移著不敢直視白薇。
這份刻意掩飾的閃躲,哪里瞞得過白薇的眼楮,她心下一沉。
她停下腳步,目光銳利地看著白芨的眼楮,聲音沉了下去︰“阿姐,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白芨身體一僵,連忙搖頭,急切地否認︰“薇薇沒有,真沒有,你……你去看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