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姑是午時前去的甘露殿,去的時候還特意讓廚娘做了幾道雲寶林家鄉的小食。
在殿內待了足有一個時辰。
離去時,雲寶林親自攙著她送到朱漆殿門外,指尖還在微微發顫︰“原是我糊涂,倒累得姑姑這般費心。”
梅姑姑溫聲道︰“寶林和我們娘娘終究是表姐妹,只要您能想通,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雲寶林倚著宮門,對身旁的桂秋柔聲吩咐︰“你原是表姐宮里出來的,且送梅姑姑一程,順道也好與蕊珠她們說說話。”
梅姑姑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也不推辭,攜著桂秋離開了甘露殿。
雲寶林心里早已暗生悔意,見梅姑姑領情,心頭郁結稍解。轉身折回側殿時正巧踫到要出門的榮美人。
榮美人今日穿著件灰鼠皮暗紋夾襖,烏雲般的發髻間只簪了一支羊脂玉簪,通身上下再無半點裝飾。她甚少穿的這般素淨,也只有在去慈寧宮時才會這樣穿。
雲寶林記著梅姑姑的提點,側身福了福讓路,沒像往常一樣熱絡。
榮美人腳步微頓,目光在她泛紅的眼角停了停,關切道︰“冬日風大,雲妹妹怎的在風口站著。”
“今日一早听說妹妹的貼身侍婢被遣了出去,純妃娘娘可曾撥了新的宮女過來?若缺人手使喚,我宮里的吉祥撥給你暫時用著......”
......
粹玉堂。
雲夫人的動作極快,不出幾日便查出了些眉目。
這日清晨,孟姝剛用過早膳,綠柳就捧著火漆封緘的信箋匆匆進來。
雲夫人查到,繡雲信中提及的那位姨母,當年確是隨慶國公來了京城,並被安置在了昌樂坊內的一處兩進宅院里,並且不久後就懷了孕。
蹊蹺的是,約莫在十幾年前,那宅子忽然連夜搬空,四鄰竟無一人听見動靜,住在院子里的主人連同三名僕婦也如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知所蹤......
“舅娘的這位姨母與人私逃後,竟是做了慶國公的...外室?”
孟姝蹙著眉頭看完信,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雲夫人在信中坦言分析,與她的猜測不謀而合——她們都是結合于嬤嬤的情狀,以及那位姨母消失的時間點判斷︰慶國公府的大小姐,十有八九就是繡雲姨母的親生骨肉。
但是不是真如她們所推測的這樣,十幾年前到底還發生過何事,還有待細細查證。
孟姝將信箋投入火盆,看火舌一點點吞噬紙頁,跳動的火光映在她沉靜的眸子里,思緒也隨之翻涌。
若推測屬實,那慶昭儀知不知情?慶夫人又如何心甘情願將一個外室所生的孩子記在名下,並且視如己出?
皇上若得知自己曾經傾心的佳人並非國公府嫡女,又會作何反應?
而這一樁隱秘舊事,又能在何時、以何種方式,化作手中利刃......
念及此,孟姝吩咐道︰“喚夏兒進來,我有事要問她。”
綠柳應下,不多時將夏兒帶進寢殿,隨後站在門外守著。
夏兒行過禮,听得孟姝問︰“當年慶國公府大小姐是染了急病過世,你在府里時可曾听過什麼風聲?”
“回娘娘的話,奴婢當時還小,只依稀記得是夜里發的急癥,府醫過去時,人已經不行了。”
孟姝眸光一凝,“當時,皇上可曾去過國公府?”
夏兒搖搖頭,“奴婢不記得了,但應是沒有的。而且大小姐去世後沒多久,府里就遭了禍事。”
孟姝沉吟了一會,忽然傾身︰“你與于嬤嬤平日里走動時,不妨‘偶然’提起昌樂坊......”
......
及至臘月中旬,皇上下旨解了慶昭儀的禁足,不過仍頂著“昭儀”的位分未能復位。
隔日,皇後傳召六宮嬪妃,議年節祭祀與除夕夜宴之事。
孟姝來得不算晚,扶著綠柳的手剛下步輦,曲美人與曲寶林這對姐妹也恰好到了。
注︰除侍寢外,日常只有嬪位以上方有資格乘坐步輦)
曲美人的面色多有憔悴,穿著一身藕荷色素面宮裝,十分素淨。而她身側的曲寶林卻滿頭珠翠,穿著一件百蝶穿花雲緞襖,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
“瑾嬪娘娘萬福。”
曲寶林搶上前盈盈下拜,腕間一對金瓖玉的手鐲踫出清脆聲響。曲美人像是慢了半拍,遠遠的站在一旁,微微側身行了個福禮。
孟姝瞧見曲寶林腕上的鐲子,目光在二人身上輕輕一掃。
就這一搭眼,她都要嘆一句,若論這宮里扮柔弱的本事,曲美人當真是一等一的高手。
自打曲寶林搬進春禧殿,曲美人的一應份例都被她搜刮了去,連皇上賞的也尋借口佔了。不僅胭脂水粉要先用,時新衣料要先挑,連美人位分才能用的銀絲炭,也全被曲寶林挪去了自己住的西暖閣。
這事兒早成了六宮笑談,恐怕連掃灑的小宮女都知道,曲美人是個面團性子,任憑位分低的堂姐欺到頭上也不敢吱聲。
孟姝扶著綠柳的手走在前面,隨口問道︰“曲美人的氣色怎的這般差?”
曲美人聞言面色微紅,剛要開口,就被曲寶林搶了話頭︰“回娘娘的話,堂妹夜里著了涼,太醫說......”
“——我送曲妹妹的手鐲,怎麼戴到你腕上了?”
齊昭容冷沉的聲音忽然從後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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