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瘴地巫醫秘傳,取天地生發之氣,合血蠹音du)通經之效。傳聞擺夷部族聖女,觀金絲蚨附鹿腹而得孕,遂悟此方。’
簡止在信中詳細附上了所謂‘血蠹衍嗣方’的配伍與制法,提到需用西南獨有的金絲蚨、赤血蠹、地龍子在內的三種蟲品,又在最後鄭重批注‘此方邪詭,太醫院永禁’幾個字。
信箋在燭火中漸漸蜷縮,化作灰燼。
孟姝凝視著最後一點火星熄滅,指尖不自覺地輕顫。
“以蟲入藥,活血催孕...”她喃喃低語,“西南竟有這般奇詭荒唐的醫術,不,這哪里算是醫術?分明是...”
她突然噤聲。
歷朝歷代,巫蠱之術皆被禁絕,世人更是談 “蠱” 色變。《大周會典•刑律》言︰‘凡行厭勝、造蠱、巫醫邪術者,首犯凌遲,從者腰斬。知情不舉,鄰里連坐。’
不過,皇後身居鳳位,如今又在病中。嬪妃與太醫們往來鳳儀宮頻繁,在這等緊要時候,斷沒有行此險招的道理。
但轉念一想也並非沒有可能——現下是在行宮,不比後宮森嚴,若皇後真有此心,在鳳儀宮倒是最合適的機會。
孟姝沉吟半晌,眼神中閃過一絲探究,最終還是將關于蠱術助孕的懷疑暫且擱置一旁。
相比之下,其實另兩種方子中提到的“藥材”更吻合。
一種是《女科要略》中提及的以鹿胎入藥的調養氣血的方子,據說對女子身體虛弱、氣血不足有奇效。
另一種則是...以混沌衣做藥引。
混沌衣,即人胞,在醫道典籍中又被稱作紫河車、佛袈裟。雖雲補益,實悖人倫,因此自前朝起始列為違禁之物。凡取胞衣入藥者,以戕害人命論,首惡斬立決,從者流三千里。
想到此處,孟姝感到一陣惡寒。
梅姑姑一直在一旁留意著孟姝的神色,見狀忙關切地問道︰“娘娘,可有不妥?”她跑了一趟腿,還什麼都不知曉呢。
孟姝定了定神,道︰“無妨,辛苦姑姑連夜奔走。我正好畫了幾幅繡樣,勞梅姑姑順道拿給純妃娘娘。”
綠柳听到這話,立刻到里間取來一本薄薄的冊子。
梅姑姑伸手接過,連著翻了幾頁,贊道︰“娘娘畫得好生靈秀,若繡到衣襟上定然好看。”
送走梅姑姑後,孟姝回到花廳用早膳。
皇上一早派景明送來幾樣精致小食,擺滿了一桌。胭脂鵝脯上的紅曲米暈染如血,孟姝見了只覺一陣煩惡涌上心頭。
綠柳在一旁見了,忙上前將這道菜移開。
因心中想著事也沒什麼胃口,孟姝只夾了一筷子醬瓜。見冬瓜眼楮亮晶晶的盯著鵝脯,便換了副干淨的筷子,夾了一塊鵝脯喂給冬瓜。
冬瓜抿了抿嘴角,略帶羞澀地上前一口吃了下去。
綠柳輕咳一聲,冬瓜當即規規矩矩站好。
綠柳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嗔怪道︰“娘娘也不會虧待我們,這些菜一會兒都讓你吃個夠。”
“非是嘴饞,我們冬瓜是琢磨廚藝呢。”孟姝替冬瓜說話,又指著鵝油松瓤卷說︰“純妃娘娘最喜歡你做的這個,明日一早冬瓜你去膳房做了送去澄觀齋。”
冬瓜笑嘻嘻的應了,面案上的功夫她是最拿手的。
三人正說笑間,夏兒走進花廳,只見她眼下掛著明顯的黑眼圈兒,顯然是一夜沒怎麼睡。
她強打起精神,回稟道︰“娘娘,奴婢在梧桐閣附近蹲守著,昨兒夜里沒人外出,就方才琉璃出來一路去了太醫值房,奴婢見她與醫徒說了幾句話,臨走時要了些東西。
不過奴婢瞧著她的樣子,像是在打听事兒,不像是單純去取藥材的。”
孟姝微微點頭,對她道︰“難為你熬了一宿,快些去歇著吧。”
冬瓜忙接話︰“我將早食端到你房里了,雞絲粥還溫著呢。”
夏兒感激的對冬瓜笑笑,福了福身退出了花廳。
飯畢,孟姝慢條斯理地漱了口,指尖在茶盞邊沿輕輕摩挲片刻,忽然起身往書房走去。
約莫過去半炷香工夫,她喚來綠柳,將一封雲箋與雲裳佩交到她手中,附耳低語交代了她兩件事。綠柳得了吩咐,神色漸漸凝重,攥緊玉佩快步出了碧瑯軒。
......
鳳儀宮。
今日正輪到裴御女與宋婕妤侍疾,皇後今日氣色比昨日還要好,許是剛服完藥,寢殿內充斥著一股藥味。
裴御女嗅到一絲腥氣,心中陡然一凜,但面上不敢顯露分毫,緩聲道︰“想來是何醫正妙手回春,開的方子又極對癥,皇後娘娘的氣色好多了。”
“本宮也覺松快許多,太醫說再服一副藥便好全了。”皇後淺笑回應。
與此同時,瀛洲堂內。
皇上剛與戶部尚書雲謙議完事,此刻正俯身細察案上的江淮輿圖,景明捧著信箋碎步而入。
“皇上,”景明躬身將信箋呈上,“孟婕妤身邊的綠柳姑娘送來一封信箋。”
皇上眉梢微動,接過那方淺碧雲紋箋,展開時,一縷若有似無的冷香飄散開來。
但見箋上行雲流水寫著︰“巧扎紙鳶趁東風,願系絲綸共九重。”
景明偷眼瞧見主子眼角笑紋,只見皇上唇角微揚,指腹輕輕摩挲著箋上暗紋。他正暗自揣度,忽听皇上撫掌道︰“今日未時後的議事皆延至明日。”
景明︰“......”
ps.蠱術助孕等藥方,及其他兩種,皆是戲劇化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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