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竹捧著漆盒,輕聲請示︰“娘娘,這兩株赤芝該如何處置?”
純妃斜倚在軟枕上,“先讓太醫驗看,若無異樣便收入庫房。”末了,又補了句,“單獨存放,莫要與旁的藥材混在一處。”
夢竹與冬瓜頷首應是,一同退出花廳。
待夢竹與冬瓜退下後,梅姑姑趁著伺候午歇的工夫,猶豫著開口︰“娘娘,午後游園,可要邀雲寶林同去?”
純妃聞言蹙眉,搖頭道︰“表妹不諳世事,若在姝兒跟前失言,反倒讓我難做。”
她頓了頓,想到雲寶林就安置在西側殿,在眼皮子底下,若不邀她反倒顯得有些刻意。
但轉念想到孟姝,還是道︰“去千鯉池散心是為給姝兒解悶,沒的還讓她費心應付。就說我吩咐的,讓表妹好生歇著。”
紗帳內一時靜謐。
半晌,純妃忽然輕聲道︰“姑姑,前半晌綠柳與我說了許多貼己話...姝兒心思玲瓏,一心為我,的確犧牲良多。”
她指尖無意識地描摹著錦被上的纏枝紋,嘆道︰“她若是真心喜歡皇上,我反倒覺得好受些。”
梅姑姑低聲勸慰︰
“奴婢再沒見過如娘娘這般心善的,娘娘您其實又何必背負這些。
您是金尊玉貴的侯府貴女,是高高在上的主子。
莫說侯府沒有虧待過孟姑娘,這麼多年,她在府里過的也是大家小姐般的日子。便是入宮為選侍,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又談何能說委屈?就連嫁妝,府里也給她備了一份呢。
有這般恩情在,若孟姑娘對您不盡心,奴婢便第一個為您不值。”
純妃無聲的笑了笑,只說了一句︰“挾恩以報,就落了下乘。若姝兒不遇到唐家,以她的才智謀略,何須困在這方寸之地,在一個......並不真心喜歡的男人身邊周旋。”
梅姑姑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心里復雜極了,既欣慰樂見主子與孟姝間的情義,又隱隱為主子擔憂。好在夫人不日便來行宮,到時自己定要與夫人好生說上一說。
......
千鯉池畔。
荷風送爽,魚戲清陰。偶有錦鯉躍波,攪碎一池浮光。
孟姝心神放松,眉眼舒展。此時著一件藕荷色齊胸襦裙,外罩杏紅半臂紗衣,裙裾繡暗紋折枝海棠,行走時如漣漪微漾。
她未戴繁復首飾,只在腕間系一串青玉髓十八子,指尖輕捻魚食,倚欄低笑︰“娘娘瞧,那條紅白相間的,倒像是追著影子玩兒呢。”
純妃臨水而立,一襲天水碧輕紗廣袖裙,色若雨後晴空。發間只簪一支累絲嵌玉芙蓉釵,耳墜明珠,腕間同樣系著一串青玉髓十八子。
這怎麼不是兩人長久相處的默契呢?
一粉一青,兩道窈窕身影佇立池畔,憑欄遠眺。
風過處,藕荷翻浪,碧紗纏枝。
這般景致,直教隨侍的蕊珠與綠柳幾人看得痴了,只道是瑤池仙子也不過如此。
“這魚兒倒比人自在。”純妃搖扇輕笑。
池畔槐蔭匝地,偶有涼風穿過。孟姝側首,見純妃鬢邊一縷碎發被風拂亂,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攏至耳後。
又佯作不察純妃愁緒,拉著她的手說要夢回林先生的課題,作昔日閨中時常玩的聯句游戲。
純妃雙眼微亮,興致盎然。
蕊珠笑著湊趣說︰“虧了五小姐不在,否則一听要作詩,定會轉身落跑。”
孟姝道︰“五小姐自有經緯,手持金算盤,效陶朱公流通萬物,更有一番天地。”
純妃點了點孟姝的腦門兒,嗔道︰“你這張巧嘴兒,若讓五妹妹听到,怕是更有理由不進學了。”
“既是游戲,當有輸贏,梅姑姑不在此,我們暫不拘禮,輸者晚膳時罰酒如何?”孟姝道,任你有千愁,共醉一場了事。
純妃撫掌,孟姝這話挑起了她的勝負心。
她以扇指池︰“以‘觀魚’為題,我起首句,姝兒接續,須在焚盡半寸香內作答。”轉頭吩咐道︰“夢竹,備香。”
綠柳忙從隨身箱籠取出鎏金香爐並一匣線香,軟糯糯的道︰“...奴婢備好了。”
純妃見狀,便知孟姝已提前做了準備,心中更覺熨帖。
見香點燃,她執團扇輕點亭欄︰“姝兒听好了,我這起首句是‘數鯉餃雲過’。”
這句以錦鯉躍波咬碎雲影的景象起興,暗合莊子‘出游從容’意,純妃慣會用典,此句更兼具魚躍之動與水色倒影之靜。
孟姝稍作遲疑,耳听雁鳴聲,于是抬頭望天,含笑接︰“孤鴻帶影長。”
“鯉”對“鴻”,“雲”對“影”,十分貼切。
純妃贊了一句好,停頓片刻,緩聲吟道︰“藻動知魚樂。”重新將意境拉回千鯉池。
這回孟姝見香將盡,才指著遠處,搶接︰“荷深隱釣航。”
眾人順著孟姝指向的方位看去,果然在接天蓮葉間窺見半截青篷。
綠柳張著嘴道︰“娘娘眼神真好。”
孟姝听到這話,作怪的要上前掐她,純妃等人皆樂。
笑聲未歇,夢竹突然繃直身子︰“娘娘,皇上...”
眾人一愣,循聲望去,九曲橋上,正有一道玄色身影漸近。
孟姝大覺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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