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間普通的醫院內。
電視上,正播放著“全球戰線”的緊急直播。
一個身穿住院服,面容略顯青澀,但眼神卻異常沉穩的少年,正端著一杯水,從房間里走出來。
當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電視屏幕時,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水杯從他手中滑落,“啪”的一聲在地上摔得粉碎。
屏幕上,記者小冰正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播報著︰
“我們剛剛確認……剛剛那位發動了最後一擊的英雄,是聯合國的楊德天,為國家奉獻了一生的楊天德!讓我們……為英雄加油……”
畫面中,給出了楊天德將軍身穿軍裝的資料照片。
少年看著那張熟悉的,總是對他不苟言笑,卻會在他取得好成績時偷偷開心的臉,又看了看屏幕角落里,那具化為飛灰的焦黑身影。
他的身體開始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外公……”
楊子龍的嘴唇哆嗦著,吐出兩個字。他那張一向以沉穩著稱的臉上,血色瞬間褪盡,一種名為“毀滅”的風暴,正在他漆黑的瞳孔深處,瘋狂醞釀。
……
市中心的廢墟之中,惡靈王從一座塌陷大樓的鋼筋水泥里,緩緩坐了起來。
他身上的黑袍已經徹底爛掉,露出了精壯而蒼白的上身。他的嘴角,掛著一絲金色的血跡。
他受傷了。
雖然微不足道,但他確實受傷了。
他抹去嘴角的血跡,臉上卻沒有絲毫憤怒,反而是一臉的懵逼與……困惑。
他緩緩站起身,抬頭望向戰場中心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間,看到了那片已經空無一物的深坑。
“不……不對……”
惡靈王喃喃自語,金色的豎瞳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那不是‘境界’的力量……那家伙,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凡人。”
他很確定,楊天德的能量層級,連觸踫到“法則”的門檻都差得很遠。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最後爆發出的“意志”,卻實實在在地撼動了他這個“君臨”的王者。
那是一種完全超脫于能量體系之外的東西。
一種他無法理解,無法解析,卻又真實不虛的力量。
惡靈王懸浮到半空中,俯瞰著這片被他自己和楊天德聯手搞得一塌糊涂的城市,眼中的迷茫漸漸被一種灼熱的渴望所取代。
他追求力量,追求永恆,追求凌駕于一切之上的“王權”。他以為自己已經站在了頂點,以為前方再無道路。
可今天,一個渺小的,生命即將燃盡的凡人,卻用自己的死亡,為他推開了一扇通往未知領域的大門。
那個境界……那個凡人以生命為代價,所展現出的,神鬼莫測、無堅不摧的意志之境……
“原來……這才是本王真正應該追求的‘君臨’嗎?”
惡靈王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掌心,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充滿了無限可能的世界。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狂熱、都要興奮的笑容。
“老兵,你給予本王的‘驚喜’,本王收到了。”
他對著空無一物的深坑輕聲說道,
“那麼,作為回禮,本王將給予你最高的‘獎賞’——一場真正平等的,全力以赴的戰斗!”
話音落下,他雙眼猛地一睜,無盡的黑暗能量從他體內噴薄而出,卻並非用于破壞,而是在他面前的空中,構建出了一個詭異的,介于虛幻與現實之間的角斗場。
他以自身的王權為引,強行從天地間,從所有人的記憶中,從那片剛剛消散的塵埃里,捕捉到了那縷不滅的戰魂!
“以我之名,重現你的巔峰!”
金光匯聚,一個身影在角斗場中緩緩凝聚成形。
那不再是焦黑干癟的模樣,而是正值壯年,身披金色龍紋戰甲,手握大地權柄,氣勢如山如獄的楊天德!
這是惡靈王所理解的,楊天德最強的姿態!
“來!”
惡靈王發出一聲興奮的咆哮,身影一閃,沖入了那片意志構成的戰場。
一場超越了生死,只存在于概念中的戰斗,悍然爆發!
金色的巨龍與黑色的君王,再一次踫撞。
這一次,不再是單方面的燃燒生命,而是意志與意志,信念與信念的巔峰對決。
“龍皇破曉!”
“吞蝕之球!”
同樣的招式,在一致的戰場中,卻呈現出完全不同的景象。
金色的神龍咆哮著撕裂黑暗,黑色的球體則吞噬著光明法則。
然而,惡靈王畢竟是王。
他的“君臨”意志,是純粹的自我,絕對的霸道。
而楊天德的“守護”意志,雖然堅不可摧,卻並非毫無牽掛。
“你的意志,有‘雜質’。”
惡靈王在激戰中狂笑著,他看穿了那煌煌金光背後,隱藏著的一絲極深的……悔恨。
他抓住了一個破綻。
噗嗤!
黑色的利爪,凝聚了最純粹的“君臨”之力,穿透了層層守護的金色光芒,狠狠地洞穿了楊天德的腹部。
金色的戰甲寸寸碎裂。
那道頂天立地的身影,劇烈地一顫,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他開始從高空,緩緩墜落。
在墜落的過程中,楊天德的意識陷入了無盡的回憶旋渦。
……
“爸,我求您了。”
畫面里,是一個面容溫柔,眉眼間卻帶著一絲倔強的女人。
那是他的女兒,楊紫瓊。
“子龍他只是個孩子,我不想讓他走上跟你一樣的路。”
“打打殺殺,一輩子都在為別人活。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做個普通人,過完這一生。”
“婦人之見!”
記憶中的自己,穿著筆挺的軍裝,面容冷硬如鐵,
“生于楊家,就該有楊家的擔當!這個時代,何來普通人?只有強者,才能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一切!”
畫面再轉。
女兒的葬禮上,他穿著筆挺的黑裝,脊梁挺得像一桿標槍,全程沒有掉一滴眼淚。
所有人都說,楊將軍鐵骨錚錚,是國家的脊梁。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個無人的深夜,他抱著妻子的遺像,哭得像個弄丟了全世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