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收回了手︰“哎……你這麼生氣干什麼。”
“都怪你，我一直和爸爸在一起的，本來想讓他過來陪我的，就是因為你，我們才分開的。”
林生不由得想到當初的小虎，那小虎明明比這孩子大多了，可那言談舉止明明就是個孩子模樣，怎麼他說話這麼有條理，反倒是像個大人似的？“你怎麼說話這麼成熟啊？”
“你以為嬰兒不明白事的嘛？別忘了，我可是進入輪回投胎轉世的成年人，只不過，剛剛轉世就死了而已，所以，成年人的思維依舊還在。只是那時候我無法表達而已。”
林生挑挑眉，這還是他第一次听說，但還是存有疑慮，不由得問道︰“不是說投胎前都要喝孟婆湯的嘛？難道你沒喝？”
藍色小嬰兒明顯頓了頓︰“這，不關你事。”
林生清哼一聲︰“那你為什麼想要和你爸爸一起呢？你們陰陽相隔，你也是知道的，若是被你一直拖累，他早晚也要因為你而死的。”
嬰兒冷冷說道︰“你不知道，當初要不是他，我也能好好長大，成為一個正常人的。
我母親年輕，他倆又沒結婚，當初懷我的時候，我爸就勸我媽，說是讓她打胎流產。可母親還是堅持將我生了出來。
沒想到，我父親，他居然在大冷天里將我活活凍死！”
林生有些訝異︰“你是說，你已經被生出來了，然後又被你父親凍死了？為什麼啊？”
嬰兒沉著一張臉︰“還不是因為錢。哼，我媽想跟他結婚，他那時候沒工作，怕承擔責任吧！
那是冬天，天氣很冷，母親去上班沒在家，他也沒工作，于是就在家負責看著我，後來……
他把我放在客廳，我因為餓了，所以哭鬧起來，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怨氣，在房間里轉來轉去，罵罵咧咧的。
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他抽著煙，直接將陽台的門打開，又開了外面的窗子！本來只是為了散煙味，開了個縫隙的。結果，那天，他把所有窗子都打開，而且開得特別大。外面的冷風一下子就灌進了整個房間。
客廳里的溫度沒多久就降下來了，他還故意把我的小衣服打開，任憑那股股寒氣吹在我身上。
我問他‘你在干什麼？！’可發出來的都是嬰兒的啼哭聲，他坐在沙發上不管不顧，自己倒是把棉服都穿戴齊了。
等到差不多的時間，他又把窗子關上，給我裹好衣服。接著，我就生病了。”
“這麼個折騰法能不生病嗎？你這個爹可真夠不是人的。自己親兒子能下這般的毒手？”林生不由得吐槽一番。
嬰兒繼續說道︰“我母親看到我生病了，于是，抱著我就去了醫院，她又怎麼能知道，在家里發生的那一切呢。”
“我的得了肺炎，需要在醫院治療，可當我出院以後，他又一次對我下了毒手，還是用的那個方法。
哼，本來那時候我就非常虛弱，加上那麼強的冷風，這一次就沒那麼幸運了，我死了。”
林生再次發出感嘆︰“這是你爹嗎？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父親？！”
小嬰兒繼續道︰“我是真沒想到，錢的動力這麼大，能讓人迷失自我到這種程度。
上一世我是個有錢人，那可是天天一群人圍在身邊，也是因為錢，我因為股票大跌，受了刺激，心髒病突發死了的。就連做了鬼，還在擔心那支股票是不是又漲回來了……哼。
沒想到，轉世成人沒幾天，又是因為沒錢，我那個父親竟然對我痛下殺手！是啊，怎麼會是這樣呢！
我恨他，他結束了我的美夢。更斷送了我母親的大好青春。所以，我做了鬼，便要天天纏著他，讓他天天走霉運，讓他渾身疼，反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去折磨他。”
林生心想︰怪不得這家伙怨氣那麼重呢，原來是這麼個死法。
林生听到這兒，不由得說道︰“那你也不能罔顧了自己啊，你想想，為這樣的人損陰德，多不值。搞不好還會被陰差打的魂飛魄散的。
不過，我不得不說，你就沒有好好檢討一下自己嗎？”
小嬰兒疑惑地看著林生，意思是，這明明是別人犯下的罪過，憑什麼指責自己？
林生繼續道︰“你上一世為了錢，一命嗚呼。就沒好好想想，錢真的那麼重要嗎？難道你的生活中，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嗎？你的父母、親人，或是你曾經愛的人，有沒有讓你牽掛的？
這一世你遭遇的不測，我也听得很氣憤。可為什麼會給你安排這樣的一個結局，這一點，你有沒有深思過？
那個男人確實太壞，你無法在現世告發他，可並不代表，不能在地府告發他呀，他也一樣會得到懲罰的。”
小嬰兒的眼眸里透露出一絲成年人才有的鎮定︰“我沒听錯吧，你是說，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那人是誰？閻王爺嗎？”
林生聳聳肩，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多半應該是他。
小嬰兒繼續道︰“別跟我提什麼因果報應的，我只看現在。若是那個男人馬上橫死，我就只當是這世上有那個所謂的‘因果報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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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生轉而問道︰“你對你現世的母親怎麼看？”
“她……很溫暖，當她把我抱在懷里的時候，我覺得很安全。但是，她又太懦弱，她始終無法斷絕和那個薄情男的關系，還養著他！
她很勇敢，畢竟在對方一味地誘導下，依舊生下了我。可她，又太過用情，讓她如今這麼痛苦的活著。
你不知道，我母親還沒出月子就跑出去上班，那可是大冬天啊，她以後還不得落下什麼病？因為我的死，她的眼楮也哭瞎了。反倒是我那個父親，活得風生水起，還交了個新女朋友，瀟灑得很呢。”
林生點點頭︰“是啊，一個年輕的母親受到這樣的打擊，確實太不幸了。”
“遇人不淑。”嬰兒總結道。
“所以，其實你還是有所牽掛的，起碼，你的母親，讓你牽掛。”
嬰兒沉默了。然後微微點點頭。
林生說道︰“我听說，輪回轉世成為人，實際上很不容易的。你不如趁著等待的時間，好好想想我剛才說過的話，興許對你有所幫助。”
嬰兒沉默著，思考著前世今生。前世，他那麼的飛揚跋扈，也許他是個惡人。這一世卻遇到了比他更惡的人……
“哈，好吧，我覺得你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林生站起身︰“以後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林生拍拍小嬰兒的小小肩膀，把他當成一個成年人來看待，小嬰兒的眼神有些落寞。
林生看著不大的會議室亂哄哄的，多大的孩子都有，于是問道︰“咱們這兒，誰是負責人啊？”
老阿姨飄了過來︰“是我，我叫馬詠梅。小林大人找我什麼事啊？”
“咱們這兒是不是缺人手？這些孩子有的挺大的，有的還是嬰兒，你們怎麼管理呢？”
馬大姐長嘆一口氣︰“哎……還能怎麼管？不就是按了葫蘆起了瓢的嘛，我們這些人，也大多是教師出身，其實面對這麼小的孩子，也是有些手足無措的。
您可是不知道啊，這越小的孩子，越不好管。你看著他們都是小嬰兒，實際呢，都人小鬼大的，喏，這位就是其中一個。成天長吁短嘆的，哪兒像個孩子？”
林生沒想到，原來逃過孟婆湯的人不在少數。看來，再有機會去地府，得把這事兒說道說道。
“馬大姐，我回頭給大伙兒找個合適的地方，這里太局促了，而且也沒有什麼玩具供小孩子玩的。另外，我和老趙商量商量，看看給咱們這兒加派些人手。這兩天就先辛苦您幾位了。我這就安排。”
“有勞小林大人了。”馬詠梅又是福了一禮。
林生轉而看向小嬰兒，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生母叫我小土豆，說是好養活。你就這麼叫我吧。”
“那小土豆，那麻煩你跟著我，咱們來一起設計設計這個新地方好不好？”
小土豆點點頭。那樣子似乎比起剛才更有了些生氣。接著，便跟著林生出了育嬰室。
林生問道︰“像你這種少年老成的嬰兒還有多少啊？”
小土豆說道︰“只要是我這麼大的嬰兒，基本大家都一樣，我們可不那麼喜歡什麼玩具的。要是能看看書，下下棋倒是很不錯。”
林生眉毛一挑，心想︰地府的工作都這麼憊懶了？孟婆脫崗了？
兩人一直走到樓下，賴小明和羅小浩正在研究易經，看見林生走過來，身後還跟著個小鬼，不由得尋思那小鬼是個什麼來路。
大餅臉又飄過來︰“你去哪兒了啊林大人，我找你半天呢。”
“你去，把趙管家一並找過來開會。”林生倒也沒客氣。
大餅臉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的臉，一臉興奮地說道︰“你是在命令我嗎？啊……哈哈哈，太好了，我終于被林大人看中了……哈哈哈。”別說，人大餅臉雖然樣貌沒法恭維，嗓子倒還不錯。小賴、小羅紛紛吐槽︰“有病！”
小土豆也搖搖頭︰“花痴！”
不多時，老趙徐徐飄了過來。上前就是一禮︰“林大人找在下何事？”
“哦，趙管家，咱們群策群力，好好規劃一下育嬰室。現在會議室不大合適，鬼多地方小，根本耍不開啊。”
老趙低頭想了想︰“嗯……這樣啊，可現在咱們已經將鎮守司的各個角落都充分利用起來了，若是那里不合適，那要如何安排……要不，我們把接待室安排到會議室？讓新報道的去那兒？”
賴小明說道︰“趙管家這個提議靠譜。本來嘛，新來的鬼用不了那麼大地方報道，工作人員有個桌子也好辦公的。”
小羅附議︰“就是就是。”
林生點點頭︰“可以。不過，宴會廳里面雖然面積上夠用了，可設施會不會過于簡陋？像小土豆這樣的嬰兒還帶有成年人的記憶，若是放在那兒，豈不是成天干瞪眼，無所事事？”
小土豆看著幾個人商量到這種地步，趕緊插了一句︰“書！我們想看書！另外，最好再有點兒棋牌什麼的。”
小賴和小羅都看傻了，這家伙的愛好，怎麼跟老年人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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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管家皺皺眉︰“書也好，玩具也好，這些東西必須在早上六點前都統統收走的，要不然，等有人來上班，那些東西怕是都保不住啊。”
林生不由得問道︰“你們以前是怎麼處理會議室里的玩具的？”
“哦，那都是小馬幫著收到201里的，就是原來老孫那間房。”
林生繼續說︰“那就是了，不過就是再加幾本書而已。這樣吧，賴哥、羅哥，你們倆辛苦一下，下了班，去買一趟。
小土豆，你也幫著列個單子，看看都需要什麼書，什麼樣的棋牌，完事兒，我給你們報銷。”
老趙點點頭，小賴和小羅全都一臉愁容，林生不由得問道︰“怎麼？你倆這是什麼情況？”
小賴對著林生耳語道︰“沒錢啊……墊不起，要不你先給支點兒？”
林生皺眉︰“這剛月中，工資應該發了沒幾天的啊。”
小羅瞥了一眼小賴︰“追娘們都花了，還借了我的……切。”
林生撇撇嘴︰“你這也……都買什麼了，這麼靡費？”
賴小明大大咧咧︰“咳……無非就是花花草草的東西，當然，還有香水啥的，反正女人喜歡的，我現在特別關注。”
小土豆噗嗤一樂︰“你這麼個追法，夠嗆對方能同意。”
賴小明很不屑看著小土豆︰“你個小娃娃懂個屁！大人說話，小孩子少插嘴。”
小土豆撇撇嘴，不再多說，而是很鄙視地看著他。
林生打斷道︰“行吧，回頭給你倆轉錢。”
賴小明兩人高高興興應著。小土豆卻陰惻惻冒出一句︰“別想著吃回扣啊！”
賴小明恨不得伸手打這孩子一巴掌，沒事兒瞎說啥實話！
“老趙。”
“林大人。”
“你在尋些合適的人，看看有誰願意去幫幫馬大姐的。回頭做個登記。”
“是。”
幾個人商量好，趙管家便帶著小土豆去了二層會議室。林生看著那身上發藍的小土豆，不免長嘆一聲，看來，無論古今，無論內外，人們竟可以為一己私利對嬰兒痛下殺手。真是人心不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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