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守司最頂層。
老烏龜依舊舒服地趴在假山石上,懶洋洋地晾著自己,眼楮眯了起來。院子的最後一間房門外,石小七從懷里掏出一把長長的銅制鑰匙,打開了那把古鎖。
木門‘吱呀’一聲,被石小七推開,一個圓球一樣的東西杵在正前方,從那些孔洞中,正散發著跳動的火光。
接著,她來到了一個長條桌案旁,用手訣點燃了兩邊高聳的白色蠟燭,兩團淡淡的燭光在空曠的房間里忽明忽暗,石小七回身栓上門。
一陣低喘聲從房間的角落里傳了出來。
石小七走到長案幾的前方,正是那個大圓球一樣的東西。它竟是個煉丹爐,爐子全部銅制,有精美的雕刻,爐子里的火光從幾個小孔中閃閃發亮,接著,石小七從懷里掏出了那個攝魂瓶。
她將瓶子擺在了煉丹爐的小孔旁,然後轉身,又從懷里掏出一個整只的大火腿,拆開油紙包,將那支整條的火腿放在黑暗的角落中。
憑借著屋里微弱的燈光,一只渾身發白,頭如斗大的巨獸的臉露了出來。只見它似鹿非鹿,頭大如虎,卻長發飄飄,鼻端上有一只巨大的獨角,它嗅了嗅面前的大火腿,一只帶有利爪的前蹄便將那火腿扒拉到自己身前,朝著美食留下了長長的口涎,接著,張開了一張帶有利齒的口,將那大火腿撕咬起來,啃食的聲音傳遍整個房間,那骨頭被咬斷的‘ 嚓’聲更讓人震撼。
石小七輕笑一聲說道︰“今天剛到的貨我就給你弄了一支,怎麼樣?好吃吧!”
她伸手去夠那只凶獸的脖頸,凶獸卻變得溫柔了許多,邊嚼著美食,邊用頭蹭蹭石小七,眼楮也眯了起來。說道︰“嗯……好吃……”
“除了這個,我還給你帶了個惡靈,不過,得等我問靈完了才能給你吃,你等等我啊。”石小七笑著說著。
接著,她轉身,走到煉丹爐旁,將那個瓶子打開。
不一會兒,一縷縷紅色的氣團便徐徐從瓶口散發出來,接著,它逐漸凝結成人形,不多時,紅衣厲鬼便顯現出來。
紅衣厲鬼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突然被吸入了一個幽暗的空間里,此刻再被放出來,一時之間正發懵呢,卻看見了一個女人正盯著自己。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感覺自己像是在一所寺廟一般,卻不小心,看見了角落中那只怪獸,不由得收起利爪,歪著頭望向那只怪獸來。看著怪獸正在啃食一塊帶著骨頭的肉,則是一臉好奇。
轉而看著女人,用那男女參半的陰陽聲︰“你到底是什麼人?”
石小七卻從懷里掏出一撮瓜子,邊嗑邊說︰“哼,有意思,這不應該是我來問你的話嗎?”
紅衣厲鬼憤怒,雙手便舉了起來,對著石小七就要掐過去。
角落里的巨獸卻瞬息間躁動起來,對著厲鬼一陣怒吼!聲音尖厲,石小七趕緊堵住耳朵,這聲音震得整個房子似乎都在跟著顫抖,就連院子里那只老烏龜都猛一睜開眼,趕緊鑽入到水中。
厲鬼也捂著耳朵,趕緊收緊身形,不敢造次,聲音也變得微微發顫︰“你……你是道士?”
石小七嗑著瓜子點點頭,又搖搖頭︰“別說我,現在我在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誰派你來的?來干什麼?說吧,要不然,我也不好控制它!”說著,她縴細的手指指了指角落里的巨獸。
紅衣厲鬼又看看那巨獸,知道自己在那個家伙的震懾下,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可心底里卻秉持著一份‘堅持’,倒不是他有什麼節操,主要是忌憚眼前兩個對手,他怕自己若是說出來,恐怕要面對更加恐怖的後果,于是他梗著脖子︰“你想知道我是誰,我不會告訴你的。”
“嗯,挺好,嘴還挺硬的。那你就別怪我了。”
說著,石小七指了指那只巨獸︰“去,把他腿咬下來吧。”
厲鬼沒想到這女人竟要對自己下手,于是趕緊收緊身形準備重新鑽入瓶中,可無論他如何擺弄,就是無法做到,反倒是自己好像被固定在煉丹爐旁一般,根本連位置都改變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巨獸沖著自己沖過來。
巨獸張開大口,對準他的雙腿便啃了下去。
接著,一陣淒厲地慘叫聲傳遍整個院子。
石小七嗑著瓜子,輕松地像是在看一場戲一般的津津有味︰“嗯,其實,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你是誰派來的,本來還想幫幫你,沒想到你這麼不識抬舉。現在怎麼樣?想說了嗎?”
紅衣厲鬼兩條腿已經沒了,傷口卻是被怪獸啃食得參差不齊,他可想不到一只鬼怎麼會被啃?怎麼會和生前的人一樣,即便自己已經是虛空狀態下,那只怪獸依舊可以讓他失去雙腿!
而且那種劇痛,使得他整個身形像是大蝦一般,又像是斷了尾的蟲子,在空中不斷地掙扎。心中的恐懼感油然而生,心道︰這娘們不像好人啊!那怪獸到底是個什麼物種?
他眼睜睜看著怪獸將自己的雙腿咀嚼了一番便吞入喉中,心中不由得顫抖,太可怕了!它能吃鬼?!撕心裂肺的痛感再次傳入整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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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扎著、呻吟著,半晌才徐徐開口︰“……這家伙,到底是什麼怪物?”
“說了,你也不懂,它呀,是專門吃你們這種惡鬼的,它叫騰根。” 厲鬼一臉驚懼之色,他是真沒听說過這個什麼‘騰根’,但人家實力就擺在那了,于是,頹喪下來︰“……騰根?……這家伙能吃鬼?……那……那我若是說了,你能放了我嗎?”
石小七搖搖頭︰“不能,你現在已經化形成煞,就證明,在你手里的人命已經不少了,既然你罪孽深重,我就完全可以隨意處置你。想跑,那是不可能的。
頂多就是讓你選擇,到底是痛快點兒消失,還是受盡折磨以後再消失的問題。所以,你願意怎麼選,完全取決你自己。”
紅衣厲鬼看了眼騰根,怪獸現在又變得安靜了,正趴在地上看著自己,那溫順的樣子,猶如羊羔一般,實在和剛才的凶惡形態差距甚大。
他低垂著頭,因為傷口的痛楚,發出陣陣呻吟聲,卻只字未說,心中卻無比復雜,一直堅持了好一陣,石小七見狀輕笑一聲︰“怎麼?你這是反悔了?……若是要一直這麼沉默下去,我就認為你是不想配合了。哼,騰根,來!”
“等等!”厲鬼馬上喝住對方︰“我不想死在它嘴里,我說!我都說!”
石小七繼續嗑著瓜子︰“嗯,說吧。”
“其實……我生前本是個殺人犯。
那天死在了刑場,當我看著自己的頭被子彈打的稀爛時,就知道了躺在那的是我的尸體。我的魂魄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呢,便看見身邊多出兩個鬼差來。他們樣子很凶,帶著個大鐵鏈子就要把我拘拿。
我想著,這不對啊,我已經被人間判罰了,都死了,以命抵命了,怎麼?當了鬼還不放過我?這是為什麼啊?我很奇怪,為什麼那兩個家伙要這麼對待我,于是我就跑!
可那鐵鎖就跟長了眼楮似的,我往哪兒跑,那東西就追我到哪兒,怎麼也擺脫不了。就當我要被套上的一瞬間,一道紅光斬斷了鐵索,我便跑出法場。
有個人把我收入一個木頭人里,將我的魂魄救走了……
我跟著他來到一個很陌生的山林中,在那里,他時不常給我吸取靈力,讓我一天天壯大起來。我能感覺出來,自己好像是重新煥發了生命力一樣,渾身充滿了力量。
後來那個人告訴我,他給我的那些靈力,都是些人的魂魄。我雖是個殺人犯,但听到他這麼說,也是覺得太過殘忍了些,可那滋味……確實是美味的很,我就像是著了魔一樣,天天都盼著能吸食一些。”
听到這兒,石小七的眉頭皺了皺。但並沒有打斷他,繼續嗑著瓜子。
“後來,他放我自己出去覓食。
一開始,我還挺放不開的,只針對山下的村子里,那些家禽。後來,它們根本滿足不了我的需要,于是,我就對大牲口下了手。
再後來……我就在夜里去找那些老人下手。我覺得自己變得很可怕,因為,我沒法控制自己,這……這似乎比殺人還要可怕!
記得生前,當初我的同事們總是嘲笑我,說我是二椅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我只當是他們不懂事吧,可他們卻變本加厲起來,他們偷拍我換衣服的照片,然後發在了網上!
于是我憤怒了,便殺了他倆!可,那都是因為報復啊。
可是,現在呢?……我似乎只對那味道,感興趣,全然沒有其他理由,只是……那太好吃了!我根本控制不住,最可怕的是,後來,我的目標越來越年輕化……
在我快要喪失理智的時候,那人帶我來到了大城市。
說是完成這次任務,就讓我徹底自由。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我再也沒有了約束,可以隨心所欲地殺人了!
直到前些天,那個人,坐車帶著我在酒店外面逛了逛,說是讓我殺掉一個人。
他說,這男孩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上下,在酒店里上班,就在前台工作。我想,這還不簡單,于是就答應了下來。”
石小七扔掉瓜子,站起身來問道︰“那個人叫什麼?”
“我不知道,但是,他不是本國的,倒像是個島國人。”
石小七听罷,便從懷中取出一枚符紙,對著厲鬼說道︰“好了!你可以上路了!”說罷,便將符紙擲了出去。
紅衣厲鬼似是還要說些什麼,卻是來不及了,符紙一沾到他身上,他便完全僵在原地,動彈不得,接著,渾身上下便開始一點點消散開來。
一個個白色靈體也隨之散了出來,那些靈體都哀嚎著在房間里亂竄……紅衣厲鬼一臉驚懼之色,看著自己的身體漸漸瓦解……
一旁的騰根憤怒地用利爪抓著地面,發出一陣陣‘喀拉喀拉’的聲響,而石小七卻趕緊用攝魂瓶將那些靈魂一一收進瓶中。
待到厲鬼所有軀體消散結束,一個黑色珠子便落在了地上。
石小七皺著眉從地上撿起珠子,抖手一甩,便將那珠子扔到了騰根的嘴里︰“真是便宜他了!讓他消失的這麼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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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根吞下黑色珠子的一瞬間,它渾身散發出一股灰色光暈轉而消失。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你確實出手快了,像這樣的畜生,就該送回地府,讓他也好好享受享受那邊的酷刑去。”
石小七卻拍拍手︰“看來,熊一道的應該是知道林生的身份了。”
騰根低喘了一聲︰“是啊,你打算怎麼辦?”
石小七嘴角向上一挑︰“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她臉色又變得憂郁起來︰“我得加快點速度了。”
“……你的意思是想讓他速成?這麼拔苗助長的,能行嗎?對了,你不是說,讓他來這兒練功嗎?我可是準備的很充分喲,就等著他來了。
上一次,你帶他來,我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很年輕,很干淨的氣息。他小子在門口轉悠半天,差點兒就要闖進來,幸虧我機智,憋著口氣沒出聲。不過……我天天在這兒獨守空房的,好無聊。”
石小七卻說道︰“你成天讓我鎖著你,我看倒是沒什麼必要,要不你自己也出去轉轉。”
“我那還不是怕自己忍不住貪吃。地下那個百年老鬼,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一定很好吃。”
石小七不以為意,從懷里掏出一個pad,走過去︰“還不化成人形,我也好教教你這東西怎麼用啊。”
騰根很听話,不一會兒便化成男人模樣,曲卷的長發披在肩上,上身穿著一件花色襯衫,扣子故意有兩道沒系,露出一部分健美的胸肌,腿上穿一條黑色喇叭褲,腳下穿著一雙擦得很干淨的皮鞋。整體看來,倒是像個六七十年代的搖滾青年。
他接過pad,石小七湊過去一步步示範如何操作,便展示了幾個簡單的游戲。騰根看得入神︰“這又是什麼高科技玩意兒啊?你怎麼不早給我?這多好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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