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的哈爺,仰頭朝上面看了看,嘴角露出一絲壞笑。
吳小謠看向梅洛,意思是要不要上去看看。
梅洛連連搖頭——初來乍到,不想惹事。
更何況,借錢來賭的人,從一開始就應該想到這種結果。
在梅洛的心里,賭徒可以同情,但不值得憐憫。
吃完飯,吳曉瑤去結賬,哈爺看著吃得光光的桌面,眯眼笑道︰
“幾位兄弟從哪兒來啊?胃口這麼好。”
這家伙最大的特點就是,無論說什麼都笑嘻嘻的,一臉和藹可親的模樣,讓人看著很親切。
剛才發生的事,讓吳小謠對他本就沒什麼好感,于是沒好氣地撇著嘴道︰
“去年殺了幾個賭場老板,剛從局子里出來呢。”
哈爺一听,當然明白他的意思,臉上笑意不變,眼角卻微微一挑︰
“哪地方的賭場老板,這麼慫啊?”
“津門的!”
吳小謠的聲音陡然拔高,大到讓店里吃飯的人都齊刷刷朝他看來。
樓上幾個保安聞聲,也 走了下來,雙手抱胸,虎視眈眈地盯著吳小謠。
這把賭場老板殺了,還了得?
哈爺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隨即又咧開嘴,眼底卻閃過一絲冷意︰
“哦?殺的是誰呀?有沒有一個姓賀的?”
雖然知道吳小謠是瞎說的,但梅洛還是不由得多看了哈爺一眼——因為賀松柏說過,他也是在津門開賭場的。
剛剛哈爺那語氣里,分明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好像巴不得真把賀松柏給殺了一樣。
吳曉謠把錢“啪”地扔在吧台上,歪著脖子道︰
“沒有姓賀,都是姓牛的、姓馬的、姓豬的,姓哈——哈——哈!”
說完,轉身就朝梅洛他們走來。
哈爺的嘴角猛地抽了抽,臉上和藹可親的笑容瞬間淡了下去,眼神變得有些陰沉。
走出飯店,梅洛的余光瞥見哈爺正朝那幾個保安使眼色,嘴角揚起一抹算計的笑。
幾人叫了一輛出租車,來到一條叫沈陽大道的街上。
一下車,發現這里異常熱鬧,街道兩邊賣的全是古玩字畫。
梅洛第一個反應就是︰難道這賀松柏又開賭場,還做古玩生意?
不過這倒不奇怪,很多賭場老板都有這愛好。
因為他們有個得天獨厚的機會——很多來賭錢的人,最後輸光了錢財,會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拿來當。
這里面就包括很多古董文玩之類的,因為只有它最值錢。
賭場老板會低于市場五折的價格把這些東西押下,給個期限,或者干脆高價賣掉。
反正大多數走到這一步的賭徒,很少有機會再去贖回來。
…………..
按照地址,梅洛他們來到一間鋪面前。
鋪面很寬,是兩間連在一起的,還有一扇後門。
但里面並沒擺著古董文玩,只放著一張大大的茶桌,兩邊的壁櫃上擺著各種茶葉。
店鋪里空無一人。
“賀爺。”
梅洛走到茶桌旁,敲了敲桌子,揚聲喊道。
在火車上的時候,听人聊起,津門這地方,男人都喜歡被稱“爺”。
小到擺攤的,大到開酒店的,只要成年了,都喜歡別人這麼叫他。
喊了幾聲,沒人回答。
嗯?
門開著的,人去哪兒了?
梅洛打量著整個店里,雖然擺著很多茶葉,但看起來都不是拿來賣的。
看來,賀爺是個喜歡喝茶的人。
這時,吳曉瑤突然從外面跑了進來,壓低聲音道︰
“梅先生,要不要動手?”
梅洛一愣。
人家不在店里,動什麼手?
看著吳小謠雙手插兜、一臉戒備的樣子,他瞬間明白了,走到門外一看。
剛才飯店里的幾個保安果然跟了過來,正站在不遠處探頭探腦地打量他們,眼神很不善。
梅洛輕輕搖了搖頭。
人家沒動手,咱們也不能先動。
就在他想開口叮囑吳小謠時,“吱呀”一聲,後門開了。
就見賀松柏全身是灰,連手上都黑乎乎的,從後面走了進來。
他抬頭一看,剛想發問,發現是梅洛,頓時眼楮一亮,連忙驚呼道︰
“梅兄弟,你怎麼來了?快快快,都過來坐,我先洗個手。”
說著,他一陣風似的跑進旁邊的洗手間。
“沒事,他們不動,咱們也不動。你們在外面裝著是來買字畫文玩的就行。”
梅洛低聲吩咐完吳小謠,才回到茶桌旁。
“還有一個呢?”
賀松柏從洗手間里出來,換了一身干淨衣服,頭發也濕漉漉的,用毛巾擦著手問。
“他們在外面逛街呢。”
梅洛指了指門外,又好奇地打量著他︰
“賀爺這是在後面種菜?”
賀松柏沒直接回答,臉上帶著幾分興奮,搓著手道︰
“梅兄弟來怎麼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派人去車站接你啊。這搞得我有些措手不及。走,我們先去吃飯,邊吃邊聊。”
“我們剛剛吃過了。”
“行,那晚上我帶你們去品嘗最有特色的津門美食。”
兩人坐下後,賀松柏一邊嫻熟地泡茶,一邊抬眼問道︰
“蓉城一別,梅兄弟這幾個月都去哪里了?這麼久才來找我……”
梅洛也不隱瞞,把這幾個月發生的事簡單說了說,然後身子微微前傾,開門見山道︰
“此次來津門,主要想向賀爺打听一個人。”
“誰?”他微微仰起頭,端著茶壺的手頓了頓。
“蘭城寸世雄。”
賀爺的手猛地一顫,茶壺里的水“嘩啦”灑到了茶杯外面。
“你……你打听他干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發緊,下意識地攥緊了手里的茶壺。
看樣子,他認識寸世雄。
“向他打听十五年前那批貨的下落。”
梅洛身體又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了。
雖然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但既然要向他打听,就得把來意說明。
“你是誰的人?”
他沒回答,反而抬眼緊盯著梅洛,眼神里滿是審視。
誰的人?
這個問題,梅洛還真沒想過。
以前他說是農田或者李秋水的人,那是因為他還不知道寸世雄偷偷截了一半的貨。
現在再這麼說,最後很難自圓其說。
突然,他靈光一閃,坦然道︰
“我是翁老的徒弟。”
自己跟翁百歲學了幾招,而且翁百歲也一直說去雲滇辦事。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辦什麼事,但梅洛隱隱覺得和這件事有關,于是才這麼說。
“翁老?南粵听骰黨的魁頭翁百歲?”
他目光陡然一凝,臉上寫滿了詫異。
梅洛點頭,語氣肯定︰
“正是他老人家。”
“他15年前,也參與了那件事?”
賀爺追問。
梅洛搖頭,解釋道︰
“他沒參與,但同為听骰黨人,出了這事,他又是後來的魁頭,所以想調查清楚,看看傳言是不是真的。”
梅洛給出的這個理由合情合理,賀爺听後點了點頭,又皺著眉問︰
“是誰告訴你,我認識寸世雄的?”
“不知道。”
“嗯?”
他滿臉疑惑地看著梅洛,顯然不信。
“三天前我接到一個電話……”
梅洛如實說是一個老人告訴他的。
“一個老人?”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梅洛接著補充道︰
“听聲音大約60歲以上,而且中氣很足,普通話很標準……”
他盡量把能想到的細節都告訴賀爺,因為他自己也很想知道這個老人是誰。
“60歲以上,中氣很足,普通話很標準……”
賀爺喃喃自語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過了好一會兒,他眉頭微微上揚,像是想到了什麼,隨即又搖了搖頭,不確定地說道︰
“我也猜不到這老人是誰,但他說的沒錯,我確實認識寸世雄。兩年前的六月份,他到津門的時候,我倆還見過面,只是從那以後,就再也沒了他的消息……”
“不是說他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津門嗎?”
梅洛盯著他,眼神里帶著一絲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