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楊叔還給我們!”星抗議道。
“我會的,但這要取決于此次談判的結果。”星期日輕笑道,“他們很安全,正如家族一如既往的承諾,沒有人會在夢境里受到傷害,更遑論屬于[秩序]的美麗新世界。匹諾康尼和這片宇宙都見證過太多無辜的鮮血。強者向弱者揮刀,勝者將敗者的生命推向盡頭…自然選擇——世界遵循這一法則,將全人類的福祉建立在弱者的遺骸上。只有我們,或者說我,有能力終結這出荒唐的鬧劇。”
“你們打算復活一位已死的星神?從來沒有人做到過這件事。”姬子柳眉微蹙,質問道。
“既然姬子小姐有興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始終認為,人們可以通過和平的方式理解彼此。我願意將[秩序]行者的志向如實告知各位,以便你們做出對星穹列車,匹諾康尼,和這片宇宙更好的判斷。語言蒼白無力,難以描繪出那理想的面貌…所以隨我來吧,各位。讓我們一起重走來時的路,再看看這路將要通向何方。”
“歡迎,這里不是匹諾康尼夢境的任何一角。而是我的內心世界。面前的景象之所以沒有變化,是因為各位的意識提取了相似的概念予以補全。”四周升起兩個由眾多電視構成的顯示屏,星期日也消失不見,“這是一種[調律],效果更強,也更費神。透過調律,各位可以更直觀地理解我的情緒,這也意味著我將對你們毫無隱瞞。接下來,我想請各位觀看大屏幕,我們來時的路,就從這里開始。”
“呵…原來如此。”星期日將過往的經歷做成選擇題讓眾人做出抉擇。而全部的題目答完後,星期日也重新現身,“各位的主張,我已明了。提出這些問題,只是為了闡明一件事︰匹諾康尼的困境無法由[同諧]拯救,真正能建立起美夢樂園的——唯有以強制弱的[秩序]。我曉得人遭受折磨時如何痛苦,迷失道路時如何茫然,事與願違時又如何沮喪…甚至絕望。這一切都令我痛苦,因為這樣根本不能算是[幸福]。我們必須教導弱者如何幸福地生活。而這[生活]並非名流貴族掛在嘴邊的講究,而是絕對意義上的,屬于人的生存之道。”
“在你看來…怎樣才算是幸福地活著?”流螢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突然問道。
“好問題。人類的意識本質上是種幻覺,是一座座名為[自我價值]的監牢。人被這幻覺誘導,犯下錯誤,後果卻要由外物承擔。而[自然]總是伴隨著掠奪與犧牲…它的反面,叫做[秩序]。我要做的正是這樣的事︰將眾生的幸福歸于唯一的[秩序]之下。人們不必再做出苦澀的抉擇,不必再直面人性的弱點,拋卻野獸的痼習,才能建立屬于人的樂園。”
“單單描述思想還是太過抽象,讓我舉個簡單的例子吧。各位也許知道,在某些世界存在著名為[雙休日]或[三休日]的社會運作制度。在來之不易的休息日里,人們得以從生活的重壓中解脫,回歸靈魂的平靜。也只有在這樣的日子里,人們不必面對弱肉強食的法則,能夠在這短短數日中[幸福地活著]。只可惜…兩三個日夜相較漫長的人生還是太過短暫。”
“在我看來,社會的理想制度應當是[七休日]。在星期日的明天,是第二、第三、乃至永遠的又一個星期日——這就是新世界的面貌,無所事事的永恆安寧之日。由此,每個人都能在樂園中回歸自己原本的位置。有人瞻仰銀河,全神貫注地計算孤絕世界[裴伽納]離我們的距離,有人在角落彼此相擁,不必承擔多余的職責…無需再承受現實之苦,唯有如此,人類才能以最高潔的姿態面對命中注定的結局,度過充滿尊嚴的一生。這就是[幸福地活著]。流螢小姐——患有失熵癥的你,一定能理解這意味著什麼吧?”
回應星期日的只有流螢的沉默,但是這沉默又好似在承認他的話語的無懈可擊。
“那…這一切的代價是什麼?”憋了好久,流螢才問道。
“代價微不足道,只是一場屬于我個人的…永久殉難。如果要為萬眾維持這座樂園,總得有一人陷入孤獨的清醒中,直到宇宙的盡頭。”星期日依舊是那淺淺的笑容,仿佛真的在聊一個微不足道的事。
“清醒…也就是說,那樂園仍是一場夢。踏入樂園,便意味著要放棄現實,對麼?”
“這並非放棄,而是超越。血肉苦弱。如果物質是精神苦難的根源,那我們理應戰勝它。你可以這麼認為,但逃避並不可恥。恰恰相反,每個人心中都有逃避的種子。流螢小姐不也這麼覺得嗎,生命因何而沉睡?是因為人們害怕從夢中醒來。但這與偉大的事業並不沖突。唯有承認這點,我們才能理解人性的軟弱,進而包容,進而庇佑。”
“我…認可你是一位天生的領導者。你對人類充滿悲觀,卻依然懷抱著否定的心,予以眾生平等的憐憫。但我和你不同,我是為[自我]而活的。在我看來,人為自己做出選擇,是理所應當的行為,也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權利。也許逃避是弱者的天性,但誰是弱者…不應由他人來定義。難道在你眼中,我也要被歸類為弱者嗎?”這次沉默的人變成了星期日,“我並不這麼覺得。”
“既然流螢小姐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觀點,星穹列車自然也會給出我們的回答。”姬子接過了話茬,她看著已經陷入頭腦風暴的林淵,她無奈得笑了笑,“交給你了,星,就像米哈伊爾先生囑咐的那樣,告訴他我們的選擇吧——”
此時林淵的大腦…
星期日︰“你是哪個省的?”
林淵︰“是…是媽媽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