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會這樣是嗎…”林淵緩緩將目光投向黑天鵝，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與迷茫。此刻的他，身體仿若被抽離了生機，正逐漸變得淺藍，可又執拗地與死亡較著勁，遲遲沒有像流螢那般化作一灘水，徒留滿心的不甘與眷戀。
不等黑天鵝回應，林淵像是要把心底壓抑許久的話一股腦傾瀉而出，接著說道︰“無論是這里還是都市，一路下來…我真的太累了，身心俱疲，仿佛被生活摁在地上反復摩擦。我天天祈禱可以一帆風順，哪怕只是一小會兒的安寧也好；祈禱在後巷那種魚龍混雜、髒亂不堪的地方生活時，不會被那些如老鼠般貪婪、凶狠的耗子們打劫，能守住自己那點可憐的家當；還祈禱每天睜眼，都能有足夠的食物果腹，不用為下一頓飯發愁。真的太折磨人了…”
他微微哽咽，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臉頰上沾著的不知是流螢殘留的淚水，還是那透著詭異的藍色液體，“我感受到了…流螢她也是想活下去的啊，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品嘗那些世間美味，還沒好好看過這世間的繁華。她和我一樣，心里想的，不過是能像伊利亞那樣，和家人圍坐在一起，就像可以和五個哥哥們圍在壁爐前，穿著她親自編織的蕁麻毛衣，听哥哥們講著外面的奇聞趣事，大家歡聲笑語，讓溫暖驅散生活的寒意…那該有多好…”
話未說完，林淵突然捂住嘴，發出一陣痛苦的悶哼，緊接著便是嘔吐不止，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給吐出來。他的下巴首當其沖，開始不受控制地融化，化作一灘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綠色液體，順著脖頸蜿蜒而下。身上也隨之出現了黑色的天鵝羽毛，一片、兩片…如同黑夜的陰霾一點點侵蝕著他的身體。
先是雙腿，原本堅實的肌肉逐漸變得綿軟，仿若失去了支撐的骨架，緊接著是胳膊，無力地垂落，雙手也漸漸沒了形狀，眼楮變得渾濁無光，只剩空洞的眼窩，耳朵也仿若被橡皮擦抹去，慢慢消融。他死死攥著手里不知何時出現的蕁麻毛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毛衣仿佛成了他在洶涌黑暗中唯一的精神依靠，是他對往昔溫馨歲月的最後一絲眷戀。
他就這麼蜷縮在地上，像個被命運拋棄的孩子，周身散發著絕望與無助的氣息。黃泉看著這一幕，眼中滿是不忍，剛要邁步上前，卻突然被星一把拉住，星搖了搖頭，眼神里滿是復雜的情緒，似是知曉此刻上前也于事無補，只能眼睜睜看著悲劇在眼前上演。
“林淵，伊利亞，還是流螢，都沒有過多的奢望…”此時的“林淵”，身軀竟在這詭異的力量下重新變得完整，可身上的衣服已全然換成了一襲黑羽大衣，那大衣的每根羽毛都仿若帶著神秘的故事，在黯淡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光。
她的頭發變得金黃，如瀑布般自然垂下，柔順地搭在肩頭，隨著微風輕輕搖曳，每一絲發絲都散發著別樣的風情。林淵已不能再簡單稱之為林淵了，因為她已然開始女性化，渾身上下透著一種雌雄莫辨的妖冶美感。
她緩緩站起，修長的身形宛如從暗夜中走來的幽靈，然而，那本該是腳的部位，卻變成了天鵝的腿，白皙縴細，關節處泛著淡淡的青玉色光澤，每一步落下，都似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優雅與矜貴。皮膚變得灰暗，仿若被歲月蒙上了一層陳舊的紗，卻又為她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氣質。
她優雅地打開陽傘，陽傘在她手中宛如一件精致的藝術品，傘面遮住了她半邊面容，只露出綠色如蕁麻般的瞳孔，那瞳孔猶如兩汪幽潭，深邃又靜謐，注視著三人，“哥哥們…我們，還會接著在一起的對嗎？伊利亞和哥哥們…要永遠在一起…媽媽說過…丑小鴨會變成天鵝的，一定會的…”
徐徐水波輕柔地劃過了流螢留下的那小水潭，漣漪一圈圈蕩漾開來，在黯淡的光線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仿若一群天鵝剛剛振翅高飛，于水面上留下它們優雅離去的蹤跡。
那水波輕拍著水潭邊緣，似是在無聲訴說著方才發生的一切，帶著一絲悵惘與空靈，仿佛這小小的水潭承載了太多關于流螢、關于伊利亞、關于林淵那些錯綜復雜又令人唏噓的故事，而此刻，只余這水波，還在淺淺波動，見證著這段奇幻又悲戚的過往。
往昔…
“你…”男孩站在鐵欄前，目光穿過昏暗的走廊，落在對面房間的女孩身上。那房間狹小逼仄，四周的牆壁斑駁發霉，燈光昏黃搖曳，更像一座囚困住她的牢房，而非正常的起居之所。
女孩似乎察覺到了男孩的目光，緩緩歪了歪頭，烏黑的眼眸望向他，眼神清澈卻又帶著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深沉，輕聲問道︰“怎麼了？”
男孩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她藏在陰影下的雙手，心中一緊，關切地問道︰“被打了嗎？”在這壓抑沉悶的環境里，他深知那些大人平日里的粗暴行徑，生怕女孩又受了委屈。
“你是說被他們打嗎？”女孩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容，可那笑容在這發霉的牆、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突兀又心酸。周圍的一切都透著痛苦沉悶的氣息，唯獨她仿若渾然不覺，“很疼？如果是被我媽媽打的話…打了三次。”
“三次？”男孩瞪大了眼楮，滿臉驚愕地看著她，眼前的女孩看起來才五六歲模樣，小小的身軀，卻承載了這樣沉重的過往，讓他心底涌起一陣憐惜。
“對啊，零歲的時候，三次，差點被白大褂叔叔打掉了。”女孩依舊是一臉的笑容，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可那輕飄飄的話語落在男孩耳中，卻如同千斤巨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男孩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欄桿，骨節泛白，滿心的憤怒與不忍，卻又不知該如何為女孩分擔這份苦難。
“那個啊…我可以叫你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