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宇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和譏諷。
“爹?是啊,您是爹。從小到大,我要什麼,您就給什麼。我闖了禍,您就幫我擺平。
我以為這京城,乃至這天下,沒有我邢宇森不能做的事,沒有我邢宇森惹不起的人。
因為我知道,無論我做了什麼,都有我爹,這位權傾朝野的刑部尚書,在後面替我兜著。”
他的語氣越來越激動,冰冷的表象下,是壓抑已久的怨憤“直到我踢到了鐵板,直到我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我才明白,我之所以有今天,一步步墮入這無底深淵,都是拜您所賜!
是您的縱容,您的溺愛,把我變成了一個無法無天、禽獸不如的怪物!”
“不……不是這樣的!”邢鎮川老淚縱橫,試圖辯解,“為父只是……只是不想你受委屈啊!”
“不想我受委屈?”邢宇森猛地提高了音量,眼中終于燃起了怒火,“您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看看那些被我們玩弄至死的女子!她們就不委屈嗎?她們的爹娘就不痛心嗎?
您當初若在我第一次行差踏錯時,就狠狠責罰于我,將我引入正途,我何至于此?何至于如今身陷囹圄,罪孽深重,百死莫贖!”
他指著自己的胸口,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我恨鄭開權,恨錢貴,恨那些把我拖下水的狐朋狗友!
但我更恨我自己,也更恨您!是您,用您所謂的‘父愛’,親手將我推向了萬劫不復!”
邢鎮川被兒子這一連串的控斥打得啞口無言,面色慘白如紙。
他從未想過,在兒子心中,自己多年的溺愛,竟成了催命的毒藥。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辯解在此刻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我……我知道錯了,森兒。”邢鎮川頹然道,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爹這就救你出去!
爹拼了這條老命,也一定想辦法保住你!我們離開京城,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說罷,扭頭看了一眼李長風,眼神中充斥著幾分犀利。像是在告訴他,這個兒子,我救定了!
“呵呵……”邢宇森淡淡一笑,“你還是執迷不悟。我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你還想來包庇。
我在這里關了這麼久,其實早就已經想通了。這是我應得的懲罰,至少比那些無辜慘死的女子要好得多。
我是個懦夫,不敢出去面對一切。我現在出去,別說國法難容,就是鄭家、錢家、王家……那些人的家族,會放過我這個‘叛徒’嗎?我早已無家可歸,也無路可走了!”
“什麼?”邢鎮川難以置信,“難道你想就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一直住下去?”
邢宇森深吸一口氣,努力鎮定下來,目光轉向一直沉默旁觀的李長風,語氣得平靜柔和“是李公子,在我絕望求死之時,給了我一個機會。
他讓我看清了自己犯下的罪孽,也讓我知道,一死了之只是懦夫的逃避,給了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他要將趙家院子的真相公之于眾,讓那些枉死的冤魂得以昭雪。所以,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說了。”
邢宇森重新看向父親,語氣堅定而決絕“我不跟你走。從今往後,我邢宇森的命,是李公子的。
是生是死,是囚是禁,皆由他處置。至少在這里,我能為我犯下的罪,做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彌補。
至少在這里,我不必再活在你那令人窒息的‘寵愛’之下,不必再扮演那個連我自己都厭惡的邢家少爺!”
邢鎮川徹底愣住了。
不敢相信,李長風到底給兒子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讓他如此死心塌地?
看著兒子眼中那從未有過的清醒與決絕,心中五味雜陳。
或許兒子說得對,離開邢家這座看似輝煌實則腐朽的牢籠,對他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轉向李長風,深深一揖,聲音沙啞而疲憊“李公子……森兒……就拜托你了。無論如何,請保他一條性命。我邢鎮川……感激不盡!”
李長風微微頷首,算是應承了下來“邢大人放心,我李長風言出必踐。令郎在此,雖無自由,但性命無憂。至于後續……還需看邢大人的了。”
邢鎮川明白李長風的意思,他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兒子,然後轉身,步履蹣跚地走上了台階,背影顯得異常佝僂和落寞。
“邢大人,不送!”
李長風留在密室里,沒有出去。
門再次關上,隔絕了外界。
石室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里側一處暗門打開,一個身著東瀛服飾、面色蒼白的身影走出來,正是幻面師柳生玄芥。
他對著李長風微微躬身,然後用那雙陰鷙的眼楮看向邢宇森。
柳生玄芥雙手再次結出奇異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詞。隨著他的施術,一陣微弱的光芒籠罩在邢宇森身上。
仿佛水面泛起漣漪,那消瘦憔悴的邢宇森形象開始模糊,扭曲,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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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褪去了一層偽裝的外殼。
幾個呼吸之後,光芒散去。
那個人,哪里還是什麼邢宇森!
只見那人身形明顯嬌小了一圈,原本寬大的囚服此刻顯得空蕩蕩。臉上那屬于邢宇森的輪廓和特征盡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清麗絕倫、帶著幾分驚魂未定和羞澀的俏臉。
赫然竟是施玉煙!
施玉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冷汗。
嗔怪地瞪了李長風一眼“裝男人可真不容易,尤其是裝一個心灰意冷、憤世嫉俗的男人!”
“辛苦了!”李長風笑道。
“我演得還不錯吧?”施玉煙得意地說道。
“非常好。”李長風笑道,“不當戲子屈才了。連邢鎮川那個老狐狸都沒看出來。看來,你這櫻桃小口,不僅緊,還能說會道。”
“呸!”施玉煙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施玉煙望向通往外面的石階,神色突然變得黯然。
她雖然對邢鎮川縱子行凶頗為不齒,但親眼目睹一位父親被兒子如此決絕地拒絕和指責,善良的內心難免有些不忍。
李長風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難得地正經了些“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若不讓他徹底死心,讓他相信‘邢宇森’已決心與我綁在一起,他又怎會甘心為我們所用,打開刑部大牢的門戶?
這對邢宇森本人,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至少,在邢鎮川看來,他兒子在我這里,比在外面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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