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大了,勢力多了,影響強了,就不可避免的出現些別的。
特別是兄弟間。
觀念一旦起了沖突,必然會有人趁虛而入,到時必產生利益糾葛,甚至是對話語權的爭奪。
曹操對這些太清楚了。
在還小的時候,他就懂這些了。
長輩之間的。
同輩之間的。
一個家族的關系是復雜的,是不能用簡單的對錯來衡量的。
對于一些事,曹操很早就有準備。
只是曹操沒有想到會是曹丕!
曹操曾經最擔心的,其實是曹鑠,他的次子!!
因為曹鑠性格剛烈,天生神力,盡管與其兄的關系很好,甚至對曹昂極其恭敬。
可及冠後呢?
成婚後呢?
在軍中立穩腳跟呢?
當曹鑠的身邊,聚攏起的人多了,就不會有別的想法嗎?
即便曹鑠沒有想法,可身邊的人不會說些別的?
一天兩天沒什麼,但時間長了呢?
別忘了,曹鑠跟曹昂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且都是丁氏一手養大的,這在外人的眼里是一樣的。
有想法,有念頭,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沒有反倒是叫人奇怪。
是兄弟又怎樣?
在成年了,接觸的人或事多了,又怎會再像小時候一樣?
“沒有一個能叫某省心!!”
鄴城,將軍府。
本平靜的正堂,被曹操的聲音打破,在旁站著的典韋、許褚相視一眼,下意識看向了堂門處。
堂外的風呼嘯,曹丕低頭跪在地上。
這一跪就是一夜加半天。
此刻的曹丕,已感受不到雙腿的知覺。
隱約間,看到曹丕身影的二人,無不默契在心中輕嘆一聲。
在曹操身邊久了,什麼是二人沒見過的?
這次曹丕想要表現,這到底是為了什麼,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來,不就是想贏得曹操的青睞嘛。
可是這表現的方式卻錯了!!
這違背了曹操此次伐袁的戰略核心。
腳步聲在堂外響起。
程昱、荀攸、毛 、董昭、王必等人朝正堂走去,可在看到跪地的曹丕時,一行的臉上露出各異神色,但很快就恢復如常了。
然而在一行經過時,曹丕的呼吸明顯有變。
曹丕在袖中的手緊攥著。
‘為什麼!!!’
曹丕的內心怒吼著,一股怒意在心頭翻涌。
他不明白同樣都是子嗣,為何差別就這麼大!!
只是這憤怒不會有人懂的。
就像不會有人懂,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被人罵是倡女之子,那些嘲諷與輕蔑,就像針一般深深扎進曹丕的心中。
尤其是在許都,他總是要承受這些。
當然,還有一件事,同樣深深刺痛著他。
那就是曹昂為他出頭,為曹彰出頭,甚至還跟不少人起沖突,但這反倒更刺激到了曹丕。
因為曹昂得到了夸贊,盡管多是族中長輩的夸贊,自己的父親,還有大母,每每遇到這種事,都是懲處受傷歸家的曹昂。
但是那些夸贊,曹丕卻在心中記下了。
因為這是踩著他的臉,才得來的。
這還不算完。
每次回去後,自己的母親,都會關心自己的弟弟,而對他的傷卻視而不見,這對那時的曹丕是很深的刺激。
所以,在曹丕的內心深處有著一種渴望,渴望自己被看見,被認可,被疼愛。
只是這些,沒有人在意過。
太多人的注意,都留在了曹昂的身上。
明明他也是妾生子啊!!
如果其生母沒有死,那如何會得丁氏的重視?!
這一想法不知是何時起,在曹丕的心底生出了,但也是從那刻起,這個想法就從來沒有消散過。
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想法慢慢的就變得不一樣了。
所以在曹昂幾次短暫歸許時,曹丕沒有像曹彰、曹植、曹沖他們那樣圍在曹昂的身邊,因為他不想被施舍!!
“拜見明公!”
“拜見丞相!”
堂內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曹丕的思緒。
曹丕艱難的抬起頭。
很快,一道身影出現在眼前。
本開著的堂門也被緩緩合上了。
曹丕的心猛然一緊,一股莫名情緒在心頭出現。
“丕公子,丞相說了,叫末將帶您去休息。”
許褚面無表情的走上前,彎腰就要攙曹丕起來。
“父親,不見我?”
曹丕看著許褚,這一問,叫許褚的手一頓。
公子啊公子,你闖下這禍事,還想著見丞相?
許褚是知曹操率軍赴鄴,是有什麼打算的,可被曹丕這一折騰,是影響的不大,可對于戰場而言,任何細微的改變,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啊。
更何況這一戰跟先前不同,是備受天下矚目的一戰。
這是絕不能有任何差池的啊。
“丞相有要務忙,沒有說要見公子。”
心里想著這些,許褚擠出笑容道。
“知道了。”
曹丕有些失神,但他沒有叫許褚攙扶,忍受著疼痛與麻木,曹丕踉蹌起身,一瘸一拐的轉身走了。
“仲康將軍不必跟著了。”
見許褚要跟隨,曹丕擺擺手道。
“……”
許褚默不作聲,看著曹丕踉蹌離去的背影,眉頭微蹙起來,到嘴邊的話,許褚到底是沒有講出。
自出任曹操身邊宿將後,許褚就給自己定有規矩,不摻和後院之事,不與典韋起沖突,不跟諸將保持聯系,惹曹操生氣的人或事要出頭!!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是在曹操根基穩固時,才選擇攜族中子弟及部曲投效的,這肯定跟很早就追隨曹操的不一樣。
對于這件事,許褚沒有後悔過。
畢竟處在亂世之下,稍有不慎就可能身死族滅,許褚的身上,不止他這個小家,更扛著一個大家,他必須穩重行事,這是他跟典韋最大的不同。
當然在決意投效後,許褚就沒有任何保留了,在戰場上,他以勇猛著稱,需要他率虎衛出戰時,那是從沒有含糊過的,他所領的雖是宿衛,可真到了戰場上,在必要的時候要像一把尖刀直插敵人心髒,正是憑借這股銳氣與斗志,許褚在曹操心中的地位才不斷提高的。
選擇無處不在,就看真到了那刻,到底要怎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