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滲透漢中的人選,賈詡是有想法的,先前賈詡覺得時機不夠成熟,故而對此事就沒有落子謀劃。
可今下,隨著益州各方使者來荊,曹操將交州軍政交于曹昂,這發生的一系列事宜,讓賈詡覺得可以推動了。
襄陽城,一處酒館。
“吁——”
在熱鬧的街道外,馬夫的聲音響起,讓行駛的馬車徐徐停下,不多時,身穿儒袍,腰佩漢劍的司馬朗,從馬車里走了出來。
那雙深邃的眼眸,掃視著眼前的酒館。
“公子,到地方了。”
馬夫搬下馬凳,對司馬朗低首道。
“嗯。”
司馬朗應了一聲,遂撩起衣擺,從馬車上走下,在看了眼左右,便朝眼前的酒館走去。
作為司馬防的長子,河內溫縣司馬一族的繼承人,司馬防背負了很多,尤其是其父入許為官,司馬防就想了很多。
司馬一族乃是河內名門,其祖上是殷王司馬�n,底蘊是有的,也是這樣,使司馬一族對很多事都很謹慎。
畢竟亂世來了。
只是處在這世道下,有些事不是想避就能避開的。
“軍師,人來了。”
在一處雅間外,史阿看到司馬朗,轉身輕敲房門,低首對房內作揖道。
司馬朗眉頭微蹙。
自被曹昂征闢以來,司馬朗就在荊北任職,先後在夷陵、編縣、中盧任職,後因政績斐然,故調去荊州牧府任職。
曹昂不止是征東將軍,更是荊州牧,故而在襄陽城內,其實是有征東將軍府,荊州牧府兩處的。
但因征東將軍府所聚之人眾多,且曹昂長期是在征東將軍府處置軍政的,故而荊州牧府之名被遮掩住了。
可該府同樣重要。
其是主要負責荊北、荊南兩處的。
牽扯到荊北、荊南諸郡眾縣事務,多數是先經荊州牧府處置,其中緊要的,是第一時間送往征東將軍府的,當然這是僅限于內政方面。
涉及到軍務諸事,荊北、荊南兩地所設駐防將軍,是直接派人遞到征東將軍府的。
其實從很早開始,曹昂就在做一件事,即軍政分離。
漢室為何有此亂世侵襲,說到底就是構架存有缺陷,中樞對地方的掌控薄弱,對于這些,曹昂是想有針對性的解決。
不解決好,日後全是隱患。
由征東將軍府發起,讓閻象主抓的整風之舉,在荊南之地試行的軍改,說到底就是將這些具象化了。
“請他進來吧。”
“喏!”
史阿應了一聲,遂轉身看向司馬朗,伸手示意,“請。”
司馬朗點點頭,沒有開口說什麼,在史阿的注視下,司馬朗理了理衣袍,便朝前走去,推開緊閉的房門,司馬朗走進雅間。
在走進的那剎,司馬朗打量了四周,很快就看到了賈詡的身影。
司馬朗朝賈詡走去。
賈詡跪坐在錦墊上,沒有抬頭,擺弄著眼前的茶具,這是在荊北武漢軍屯下的工坊,煆燒出的瓷器。
這套瓷器,是有別于青瓷的。
瓷器官辦產業,是曹昂很早就定下的,不止是在荊州地界,在豫徐揚三州治下,凡是涉及到軍屯的,那都有找尋合適的地址,聚攏懂得燒制瓷器的工匠,以籌建起對應的官窯瓷器。
青瓷,在東漢已流傳起來。
不過曹昂卻知瓷器的潛力有多大。
故而他要扶持該產業。
這一產業,要是能發展壯大起來,對曹氏是有莫大幫助的。
也是如此,凡是勘探到合適地址的官窯,就在現有瓷器技術的基礎上,開始有針對性的進行探索和煆燒。
造紙術、印刷術的改良和推廣,這除了給曹氏積攢財富外,更是在為今後普及教育,使受教育門檻降低蓄勢。
茶葉,瓷器的改良與推廣,包括絲綢,則是為了增加中樞的財政收入,這更是為今後開海謀勢。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很多事想要做成,這是需要很早就進行布局的,在這一時期下,東漢是最為強盛的,哪怕是經歷了亂世,這也是沒有太大爭議的。
當四分五裂的天下,在曹氏之手一統,提前站在統治者的角度,曹氏天下要如何避免東漢走的彎路歧途?
這是必須要考慮清楚的。
中央集權,這不應是空話套話。
而是應有確實跟腳的。
如果不把這個問題解決了,打破東漢流行很長時間的莊園經濟,即便出台再多政策,以削弱世家閥閱,豪族郡強等特權群體,隨著時間的推移,當新的一批重新起來,一切就又成了一個循環。
曹昂無比清楚,當舉薦制崩壞後,出現的九品中正制,對這片土地會帶來什麼,他必須要扼殺這一切,叫一個新的晉升體系樹立起來才行。
而想做好這一切,必須要有足夠的底氣!!
這個底氣,不能只有軍隊,更要有別的。
打江山,靠的是軍隊。
沒有軍隊就沒了一切。
治江山,是要靠軍隊震懾,但軍隊就要淡化出去,不然的話,軍功群體一旦佔據主流,形成武夫干政之勢,那危害只會更大。
軍政分離的意義就在于這。
文有文要做的,武有武要做的。
兩大群體間是不能有混淆的。
盡管曹昂知曉這一切,做起來會遇到很多困難與阻撓,可他既然選擇走這條路了,就要堅定不移的走下去才行。
半途而廢,這可不符曹昂的性格!!
“坐吧。”
賈詡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此間平靜。
“喏!”
司馬朗抬手作揖,隨即在賈詡的注視下,便朝一處走去。
“伯仲叔季,顯惠雅幼。”
在司馬朗思緒萬千下,賈詡撩撩袍袖,笑著端起茶盞,看向司馬朗道︰“河內司馬有八達,今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咯 !!
只是听到這話,司馬朗心下一驚。
司馬朗強壓驚疑,看向賈詡。
在他之下,是有七位弟弟的,可除了二弟司馬懿,三弟司馬孚,四弟司馬馗皆取表字外,余下幾位弟弟,尚未取表字,可作為家中長子,司馬朗卻是知曉,其父早為後幾位弟弟取了表字,待到他們行冠禮後,便將表字明確。
這也就有了顯惠雅幼。
司馬朗知道,這是其父有擔憂,怕他哪一日離世了,後幾位弟弟的表字,就出現問題了。
表字,在這時代是很重要的。
名,字,這都是有講究的,不是隨便起的。
叫司馬朗心驚的,是這件事知曉的很少,可偏偏在襄陽的賈詡卻知此事,這意味著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伯達,在荊州牧府如何?”
別看司馬朗克制的很好,但一些情緒還是被賈詡捕捉到了,賈詡呷了口茶,保持笑意對司馬朗道。
“回軍師,朗在牧府尚可。”
司馬朗微微低首,對賈詡道︰“幸得公子信賴,使朗在牧府負責錢糧調度,事雖繁忙些,但……”
賈詡聆听司馬朗所講。
司馬朗在荊州牧府是肩負要職的,牽扯到征東將軍府定下的諸策,如編戶齊民,建城興工,水利馳道等等,這是有眾多錢糧開支的,這里的每筆開支,都是要經過反復核準的,不是隨便就批復下來的。
在征東將軍府,有對應的人,在具體負責上述事宜,而在荊豫徐揚四州的牧府,刺史府,同樣有對應的人負責對接,以確保上傳下達,期間不會出現任何紕漏。
司馬朗,就是荊州牧府的這個關鍵所在。
其在職期間,處理的是井井有條,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對近來益州各方派使來荊,伯達是怎樣看的?”在司馬朗講完後,賈詡沒有接這一茬,反倒是話鋒一轉,直接挑明了這次來意。
嗯?
听到這話,司馬朗眉頭微蹙,謹慎的看向賈詡。
他不知賈詡對他講這些到底是何意。
可直覺告訴他,事情肯定不簡單。
‘夠謹慎的。’
而見司馬朗如此,賈詡沒有變化,可心里卻思量起來,‘但滲透到漢中的人,就要有這份謹慎才行。’
滲透到漢中的人選,賈詡屬意的就是司馬朗!!
不僅僅是其才能,更因其謹慎的性格。
畢竟去漢中一事,背後是牽扯到很多事宜的。
賈詡不希望前去漢中的人,在引起張魯的重視後,因為一些層面,導致被張魯察覺到什麼。
這樣,征東將軍府投的錢糧,就可能打了水漂。
張魯是佔據了漢中不假,但因其是靠教派凝聚的,故而在一些方面,對于錢糧的需求是極大的。
尤其是西城、上庸、房陵幾地,還叫曹昂給派兵打了下來,這對張魯而言,那危機就更大了。
這也是為什麼,張魯迫切想通過漢中拿下漢昌、閬中等地,可好巧不巧,這一帶是龐羲據守的。
而受益州局勢的影響,一批東州士、東州兵聚攏到龐羲麾下,這使張魯想拿下上述之地,是極為困難的。
在這等態勢下,張魯想坐穩漢中,就必須要開源才行,沒有足夠的錢糧支撐,那他根本就坐不穩漢中之位。
這就是現實。
為什麼張魯會派人來襄陽?
還不是得知了,劉璋、龐羲、趙韙他們都派人來了襄陽,張魯擔心,在他們三人之中,有人跟曹昂達成某些共識,那漢中就危險了。
所以其弟張衛才會親至襄陽。
這期間,要真有什麼變數,張衛是要代表張魯見曹昂的,以此確保張家在漢中的根本利益。
亂世就是這樣,一切以利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