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焉不知道深淵的人口密度如何，起碼他目之所及，沒一個能喘氣兒的。
他此時的第一人稱視角也很奇怪，不僅不能自由移動，視線高度也著實有些離譜——要麼，周圍這些所謂的山川湖泊是沙盤建模，要麼他現在是一只哥斯拉。
沒有參照物，不好判斷……嗯？
“自己”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于是緩緩低頭。
就像夏天穿個人字拖的你，感覺到拇指哥上爬了只小瓢蟲，癢癢的，所以下意識低頭。
封焉看到了一只好似用一整枚巨型紫水晶雕刻的蛇形尾，無數細小的切面反射著深淺不一的炫光。蛇骨一般的骨架清晰可見，宛如被封印在琥珀里的標本。
……或者說記憶中的“自己”，一動不動的盤踞于此，宛如老僧入定。
此時，“自己”的尾巴尖兒上，多了一只可愛的小掛件。
就像瓢蟲分辨不出自己的落地點是人類的拇指哥，“掛件”也沒意識到自己背靠的不是山壁，而是哥斯拉的尾巴尖尖。
這是一只翅膀發育不良的小猩紅惡魔。在這個“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路上”的、極端嗜血好戰的莽夫種族里，先天不足的幼崽被拋棄，可不是什麼罕見行為。不如說，它們只是丟開剛斷奶的幼崽而不是直接殺死，已經很有“人性”了！
嗯？
有趣，腦子里都是肌肉的種族，也能出現這種有腦子的個體嗎？
瘦弱的猩紅惡魔幼崽利用地坑陷阱獵捕成年豬玀獸的畫面，讓“自己”產生了一點興趣，于是，“自己”便大方的允許這有意思的小家伙在自己地盤上狩獵安家。
這份記憶也許是倍速播放，封焉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這掛件就長到了四只瓢蟲那麼大！
突然，這只猩紅惡魔的翅膀被它自己生撕了下來，還順手塞進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看得封焉眼角直抽抽。
也許是吃啥補啥、不是，破而後立，一雙遠比先前絢麗有力的金紅色羽翼，逐漸從無到有生長、舒展開來！
“自己”對這只更加感幼崽興趣了——因為其他猩紅惡魔個體的翅膀都是蝙蝠那種肉翅，血管彌補，肌肉虯結，又禿又難看。
說到禿，其他猩紅惡魔都是鹵蛋，這只小家伙有頭發，臉和身材也甩族人三條街，好評——顏值什麼的，絕不是“自己”沒有一尾巴拍死這掛件的原因！
天上沒有日月星辰的流轉，封焉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總之，幼崽的體型又翻了一番。
三只相當于2.5個幼崽的同族惡魔找到了它，也不知道嘰里呱啦說了啥，見面五秒擼起袖子就是干！
三只大個子被打跑，奄奄一息的幼崽躺在地上，終于第一次，與“自己”對上了視線！
幼崽眼中的驚恐幾乎快要溢出，封焉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發自內心的愉悅——
——畫面到此為止。
“¥……¥！”
“蔫¥……¥&¥！”
“蔫兒哥！喂！醒醒！”
就像守在夢游人身旁的家人，震天星也不敢踫陷入記憶觀影中的封焉，只得在一旁焦急的呼喊。
“星星……”封焉精神恍惚，“我、我以前，是什麼很屑的人嗎？”
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髒剛回去的震天星眼角一抽︰“……”
你小時候干得那些事兒啊，確實有那麼億點點不當人，咳。
封焉終于徹底回神，但也因此相當匪夷所思︰“不是，我以前，不是人嗎？？？”
“？？？”這下子輪到震天星懵逼了，“蔫兒哥，你看到什麼了？”
封焉一邊描述一邊比劃︰“我看到自己的體型跟一頭哥斯拉似的，還長著這——麼長的蛇尾巴！尾巴還不是肉的，是水晶！透明的、還能看見骨頭！
哦對，尾巴尖尖上還有一個能跑能跳的掛件！活的！”
震天星摸摸下巴︰“這……這枚【記憶源點】，大概是一顆【夢泡】吧？”
不用前者解釋，封焉也從這倆顧名思義的名字上琢磨過味兒來，長舒一口氣︰“原來是夢的記憶嗎，怪不得如此無厘頭！”
他就說嘛，自己怎麼可能不當人！
震天星點頭︰“【記憶源點】不是不能觸踫，但在這之前，需要做點準備，以防迷失在記憶里。”
“哇哦。”封焉饒有興趣的挑眉，“在這鬼地方干等也挺無聊，就當看回憶錄咯——我該怎麼做？”
震天星抬手一招，喚來一枚拳頭大小的白色光球︰“很簡單，你需要一枚記憶之外的錨點——手給我。”
封焉從善如流。
震天星將光球推向封焉︰“現在，你可以大膽嘗試了——我以靈魂起誓，你可以放心把後背交給我。”
“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的我並不認識你。”封焉伸手點向【記憶源點】，“但，本能告訴我，信你沒錯！”
biu——
不同于剛才那一下，也或許是因為這次封焉沒給人家一拳，一股柔和的白光漸漸擴散開來，直到遮蔽整個視界。
……
這是一間充滿色彩明亮的幼兒園教室，橘色的牆壁，藍色的天花板，鋪著草綠色與深綠色交替的泡沫拼圖地墊。
牆壁上畫滿了色彩斑斕天馬行空的蠟筆畫，地上四散著各式各樣的玩具，大多都缺胳膊少腿兒，罕有完好無損者。
東北角是插滿小人書的圖書角，西北角的櫃子里擺放著孩子們的水杯。
教室中央，淺藍色的圓角短腿長桌有一米寬、六米長，長桌兩側擺放著糖果色的木質小板凳。
此時，幼師暫時不在，三兩孩子坐在桌前畫畫，另外一些似乎在玩不知名的扮演游戲。其中，隱隱被其他孩子孤立的兩小只格外顯眼。
“蔫兒哥，阿力那家伙，他罵你野種誒！”小天星氣得臉都紅了，“受氣包也不是這麼當的吧！”
坐在小椅子上的小封焉哦呀一聲，放下手里的畫筆︰“人家也沒罵你呀，你氣個什麼勁兒？”
“他罵你就是不行！”小天星才不管什麼邏輯，“我要揍得他媽媽都不認識！”
“人家一年到尾也見不著幾次媽，不然也不至于這麼混蛋。”小封焉攤手，“就當可憐孤寡兒童啦！還有，不可以隨便揍人！”
小天星理解不能︰“哇，蔫兒哥，你竟然還幫他說話！你到底哪邊兒的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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