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傳來的異樣讓杜克猛地一顫。
他沒有鏡子，看不見自己此刻的模樣，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四肢像灌了鉛般沉重，
每動一下都滯澀無比，連看向曹軒的視線都蒙上了一層模糊的白霧。
肉眼可見地，他的脊背佝僂下去，原本挺拔的身形縮成了一團，先前那股囂張跋扈的氣焰，被突如其來的衰老感碾得粉碎。
杜克顫抖著抬起手，觸到的是一片干癟松弛的皮膚，手背上布滿了蛛網般的皺紋，指甲縫里還嵌著污垢，怎麼看都像只枯槁的爪子。
“我......我這是怎麼了.....”
他的聲音發顫，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懼。
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
“是他手里那截手骨！一直冒黑煙，準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看曹軒大人和季月所長沒說謊，杜克這混蛋肯定沒安好心！”
“可.....可他那手骨的威力太嚇人了啊！
前幾天他滅敵對幫派，一道光就轟塌了整棟樓，這兩位大人能擋得住嗎？”
“是啊！要是連他們都攔不住，咱們就真沒活路了！”
貧民窟的民眾沒見過曹軒真正的實力，此刻看著杜克手里那截依舊泛著紅光的骨頭，不由得替兩人捏了把汗，議論聲里滿是焦灼。
杜克的狗腿子站在一旁，看著老大那張突然布滿皺紋、頭發白得像落滿雪的臉，嚇得嘴唇哆嗦，想說什麼又不敢。
“看什麼看！”
杜克突然抓住他的衣領，嘶啞的吼聲里帶著瘋狂的意味。
“我現在到底怎麼樣？為什麼.....為什麼我看不清東西了？是不是那個姓曹的搞的鬼！”
換作平時，他單手就能把這小弟拎起來，可現在使出渾身力氣，對方的腳卻連半厘米都沒離地。
可他手里那截骨頭還在隱隱發燙，小弟哪敢掙扎，只能硬著頭皮道︰
“老大……你、你好像一下老了幾十歲……頭發全白了，臉……臉比我村口九十歲的二大爺還皺……”
“不——！不可能！”
杜克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那雙爬滿深褐色老年斑、枯瘦如柴的手，又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臉。
溝壑縱橫的皺紋能夾住蒼蠅，下巴上的胡茬白得像霜，連頭發都垂到了胸前，干枯得一扯就斷。
所有的恐懼瞬間化作滔天恨意，他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死死鎖定曹軒模糊的身影，歇斯底里地咆哮︰
“是你！一定是你用了什麼邪術害我！我要你死！給我死！”
他徹底瘋魔了，完全忘了這是自己強行催動亡靈之骨透支生命力的下場，只把所有怨恨都潑向曹軒。
他用盡殘存的力氣，瘋狂揮舞起那截裂紋遍布、卻依舊透著不祥紅光的骨頭，
本想對準曹軒射出死亡射線，可衰老帶來的視力模糊和肢體失調，讓他連準頭都沒了。
手臂歪歪扭扭地一甩，一道比之前黯淡不少、卻依舊帶著毀滅氣息的慘紅色射線，偏離了軌跡，歪斜著射向曹軒側後方那棟早已廢棄的六層居民樓！
“轟——！！”
巨響震耳欲聾，火光混著煙塵沖天而起，牆體碎裂的聲音像冰雹砸落。
“快跑啊！樓塌了！”
“別擠！有孩子摔倒了！”
尖叫聲瞬間淹沒了現場。
混亂的人群中，一個只有半人高的小女孩被推得踉蹌倒地，扎著羊角辮的小腦袋磕在地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逃命的人們只顧著往前沖，有人瞥見地上的孩子，頂多投去一眼同情，腳步卻絲毫不停。
偶爾有人想彎腰去扶，剛蹲下身就被身後涌來的人撞得一個趔趄，只能無奈地跟著人流往前挪。
小女孩在地上被踩了好幾下，哭聲越來越弱，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灰布褂子的女人瘋了似的逆著人流沖回來，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寶貝別怕！媽媽在！”
女人蹲下身，用後背死死護住女兒，聲音里滿是絕望。
她根本沖不出這擁擠的人潮，只能用身體築起一道脆弱的屏障，任由後面的人推搡著，卻死死不肯挪動半分。
就在那母親絕望地蜷縮身軀，用自己脆弱的脊背迎向漫天墜落的磚石混凝土，試圖為孩子撐起最後一片生存空間時——
“嗡——”
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驟然降臨！
並非針對任何人，卻讓混亂奔跑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神一顫，動作慢了半拍。
只見曹軒雙眸之中血色光華大盛，不再是稍縱即逝，而是如同兩簇燃燒的火焰。
他周身暗紅色的詭氣不再內斂，轟然爆發，如血色狼煙直沖而起！
衣衫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一股遠超人類範疇的恐怖氣息彌漫開來。
他沒有移動，只是抬起了右手，對著那正在傾塌、無數巨石碎塊如同暴雨般砸落的六層廢墟，虛虛一握！
“凝！”
一聲低喝，仿佛帶著言出法隨的力量。
剎那間，無數道細密如發絲、卻凝練如實質的血色光線，自他周身噴涌而出，如同擁有生命的紅色潮汐，瞬間鋪滿了眾人頭頂的天空！
這些血色絲線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極限，它們交織、穿梭、纏繞，在空中急速編織成一張巨大無比、遮天蔽日的血色天幕！
這天幕並非平面，而是如同一個倒扣的碗，精準地覆蓋向那棟倒塌大樓所籠罩的全部區域，將下方擁擠混亂的人群，尤其是那對蜷縮在地的母女，嚴嚴實實地保護在內！
“轟！砰！咚——！”
下一刻，無數巨大的水泥塊、斷裂的鋼筋、粉碎的磚瓦如同隕石般狠狠砸落下來！
然而，它們撞擊在那看似縴薄的血色天幕上，卻發出了沉悶如擊敗革的聲響。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足以將人砸成肉泥、將地面砸出深坑的建築殘骸，落在血色天幕上，竟如同陷入了一張極具彈性和韌性的大網！
天幕表面泛起點點漣漪，那些巨石碎塊的下墜之勢被層層削弱、分解，最終竟被穩穩地托住，無法墜落分毫！
陽光透過這層血色濾網，投下暗紅色的光影，將下方驚魂未定的人們臉龐映照得一片通紅。
所有人都仰著頭，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超乎想象的一幕。
仿佛時間靜止，災難被按下了暫停鍵。
碎裂的樓體依舊在垮塌，更多的殘骸砸落，但在這張由純粹詭氣凝聚的血色天幕之下，竟形成了一片絕對安全的真空地帶！甚至連較大的灰塵都被阻擋在外。
那位母親緊緊抱著女兒，感受著預料中的撞擊並未到來，她顫抖著抬起頭，透過母親身體的縫隙，小女孩看到了那片遮住了可怕景象、如同晚霞般絢爛的血色天空，忘記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