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第一條。”艾麥拉低聲念出,“不要完全相信你的記憶,哪怕它足夠真實完整。”
這麼直接?時厘有些詫異。
第一條規則就直指記憶本身?
難度越高的副本,規則被污染的概率越大。
這條規則無疑是正確的。
為什麼還會被保留下來?
不應該首當其沖被污染嗎?
很快,時厘就明白了「它」的意圖。
人本能地不願接受自己的過往都是假的。
天選者只會更加確信這是未知污染的蠱惑。
更何況,記憶編輯的費用可不低。完整重構一個人從出生到現在的全部記憶,更是天價。
她們不相信自己的記憶,難道去信這段來歷不明的文字?這怕不是騙人體檢的垃圾廣告吧!
——讓懷疑本身成為鞏固謊言的工具。
這或許就是這個世界的污染源想要的效果。
“你說的沒錯。”艾麥拉自嘲一笑,看清規則的第一眼,她也是本能的抗拒。
發笑的念頭一閃而過,就瞥見廣告牌反光的金屬邊緣,映出了一張陰沉的人臉。
有人正站在她身後!
艾麥拉猛地轉過身,發現是安塔。
“艾麥拉,你這麼晚出來做什麼?”安塔的目光在她和廣告牌之間游移,“我很擔心你。”
艾麥拉當然不信她這番話,安塔明顯在懷疑是她偷了蛋艙,才會一路跟蹤到這里。
好在她剛才裝作查看終端,沒在廣告牌前停留太久,看對方的反應,應該沒察覺出什麼。
“我睡眠艙壞了,出來透口氣。”艾麥拉找了個借口,故作鎮定地轉身,“這就回去。”
安塔沒有說話,她正奇怪之際,一道寒光劃過她的眼楮,安塔竟突然向她發難!
艾麥拉連忙側身閃避,還是晚了一步,鋒利的刀刃輕松割破了無菌服,鮮血噴涌而出。
“安塔!你做什麼?!”她又驚又怒。
聲音在走廊上回蕩,卻詭異地沒有觸發警報系統,她這才發現,監控信號早已被干擾。
火辣辣的灼痛從肩膀傳來,冰涼的麻痹感沿著血液涌向大腦。她的思維像是被浸在了濃稠的糖漿里,每一個念頭都沉重無比。
越是想要掙脫,越往里陷。
思維沉浮間,她好像听到安塔說︰
“把孵化艙交出來。”
“啊?”時厘忍不住問︰“你確定是這句?”
“沒錯。”艾麥拉說道,“我們的交流不多。”
這句話她記得尤為清晰。
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時厘本來以為是安塔等人偷走蛋艙,但現在看來,似乎還有另一伙人先下手為強,而安塔顯然把艾麥拉當成了破壞她計劃的另一伙“竊賊”。
現在的形勢越來越撲朔迷離了,這幾伙人都是沖著孵化艙來的,她們到底想做什麼?
時厘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團迷霧,謎團像毛線球一樣越滾越大,她不得不倒回去捋清思緒。
這個副本里出現的規則很少,而且分散成一條一條,她們到現在也只發現了一條。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這里可是高階詭異存在的副本。
規則越少,意味著對詭異的約束越少,天選者的存活條件越模稜兩可,很容易踩到死亡線。
目前看來,西郊育兒院被分配到了三名天選者︰她、艾麥拉,還有被帶走的那個天選者。
時厘發現,雖然蛋艙失竊她們都有嫌疑,但院長並沒有放棄她們,不到一天時間就把她們從治安管理所里撈了出來,也沒遭什麼罪。
而那個天選者明明只是失憶,被帶走後就再無人過問,仿佛從來沒有過這個人。
在這些npc的眼里,失憶往往就代表著“被污染”或者“被替代”,相比起“相信”可能帶來的慘重損失,顯然直接放棄的成本要小得多。
中心城的居民接納她們,是覺得天選者也是同類——絕不能暴露自己的記憶和身份是假的。
中心城只有七個區。
第五區不可能只有她們三人。
東郊育兒院應該也有天選者,那邊的蛋艙集體失活事件多半會被推到天選者身上。
“時厘。”艾麥拉沙啞的聲音里透著幾分諱莫如深,“你注意到沒,整個五區……沒有男人。”
育兒院清一色女職工,連酒吧和街上也全是女性,而失憶時的她們卻覺得這再正常不過。
時厘點點頭,習慣性地摩挲著手表,“但孵化艙里有男性胚胎,說明不是單一性別的背景。”
國運戰場最新的隊伍配置顯示,天選者里女團更多,但是男選手也絕對不少。
他們都去哪兒了?
這里看似是一個未來科技高度發達的副本世界,但又有著太多詭異的地方,疑點重重。
腦海里的有效信息太少,天選者被擋在層層迷霧外,也不敢完全相信被植入的記憶。
“五區能獲取信息的途徑太少了。”
艾麥拉心里掛念著妹妹們。經過昨天的執法機器人後,酒吧這條重要消息渠道也被切斷了。
短時間內,大家都不敢再討論過激的話題。
“天快要亮了。”時厘看了一眼時間,出聲提醒道︰“安塔不會善罷甘休,你要想活下來……”
她吐出一個簡短的名字︰“素拉。”
太多的“巧合”就不不再是巧合。時厘想起後巷里的機械蟑螂,素拉很可能一直在暗中監視著,才會那麼湊巧地讓艾麥拉出現救下她。
她可能才是偷走孵化艙的真正元凶!
她和安塔並非一伙人,背後或許牽扯著更大的勢力,接近她可能比直面安塔更危險。
“我明白。”艾麥拉吞下止痛藥。
等到藥效發揮後,謹慎地活動了下肩膀,確保行動無礙,從背包里取出一張【藍剪紙人】。
如果安塔還在外面蹲她,仇恨會被紙人拉走。
等了一會兒,紙人毫無動靜。
艾麥拉走後,時厘繼續思考打發鬧鐘響起前的這段時間。她還不知道成員們分散在什麼地方。
春奈看到的未來是大家心上的一根刺。
這個副本的普通通關條件是︰殺死&…。
最後那串亂碼指向了誰?隊友嗎?
中心城會是一個自相殘殺的副本?
還是說,殺死已經被污染同化的隊友?
給天選者植入記憶的是荷魯斯,它完全能操縱天選者一步步走向自己寫好的結局。
如果一直失憶下去,它演算的未來很可能會上演,當務之急是盡快和其他成員會合。
春奈看到的畫面是在一個雨夜的街巷,肯定不是繁華的一二三城區,听說那邊都有覆蓋整個城區的巨型保護屏罩,酸雨無法穿透。
裴姐最有可能在四五六區。
七點整,一陣舒緩的復古樂準時響起。
艙門緩緩打開,大家離開睡眠艙開始活動。
安塔的目光在人群中鎖定正和其他同事說話的艾麥拉,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她竟然還活著?傷勢看上去也恢復了?
時厘和艾麥拉約好,明天她想辦法引走其他人,給自己創造一個翻找線索的機會。
那位被帶走的天選者不是新人,是經歷了兩三次副本的老手,不該暴露得這麼快才對。
要麼是她被植入的記憶存在致命漏洞,要麼……就是她這次拿到的身份很關鍵。
等到所有人離開宿舍,走在最後的時厘悄悄折返回來,摸索到天選者的睡眠艙。
她沒抱太大希望,這里要是真有線索,幾日下來也早被潛伏的幾波人馬翻遍了。
指尖觸到睡眠艙的一側,時厘之前藏卡同樣的位置,她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