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恨不得直接掐死李祺。
哪怕是背上一個殺子的罪名,也好過被李祺這個混賬東西活活氣死。
但是當李善長親眼看到所謂的旋耕犁之後,原本滔天的怒火便盡數轉化為震驚。
李善長走到幾乎整體都是由鋼鐵結構組成的旋耕犁面前,伸手摸了摸巨大的旋耕刀片,一抹刺骨的寒意便由手指傳到心頭。
“嘶~”
剛剛確實是老夫錯怪祺兒了。
眼前這個所謂的旋耕犁,光是看它用來配重的鐵塊,就知道這玩意兒最起碼也要兩頭甚至三四頭健牛才能拉得動。
李善長直接扭頭,望著楊少峰問道︰“這就是駙馬爺說的旋耕犁?”
好像,大概,也許,老夫並不該一味的責怪祺兒?
誰他娘的能想到,他楊癲瘋所說的旋耕犁竟然是這麼個玩意兒?
楊少峰直接點頭應是︰“對,這就是旋耕犁。”
“這玩意兒嘛,大了大了點兒。”
“可是擱在遼東,就算再大的犁頭也不會顯得太大。”
“畢竟這農場面積高達萬頃,只要填平農場里的水泡子,便可以敞開了勁兒去耕種,不用像江南一樣擔心耕到鄰居家的田地,又或者是需要考慮山坡上掉頭的問題。”
李善長再次伸手摸了摸旋耕犁的刀片,沒好氣地瞪了楊少峰一眼,說道︰“老夫要說的是這個嗎?”
“老夫的意思是,造這麼一個旋耕犁,得用掉多少斤的鋼鐵?”
“要牽引這麼一個旋耕犁,需要多少頭牛馬?”
“老夫怎麼不知道,咱們大明的鋼鐵產量和牛馬的數量,竟然高到讓你駙馬爺敢弄這種旋耕犁的程度?”
楊少峰直接翻了個白眼,隨手招過李祺,吩咐道︰“來,李主任好好給李相說說這個旋耕犁。”
李祺頓時來了精神︰“啟稟李相,根據旋耕犁大小的不同,大概需要五百到一千斤左右的鋼鐵。”
“同樣的,根據旋耕犁的大小不同,所需要牽引的牛馬數量也不一樣。”
“最小的旋耕犁,大概需要五頭牛來牽引,最大的,差不多要十頭才行。”
“除了旋耕犁之外,從寧陽調來的工匠們還在試制多犁頭的深耕犁。”
“對于鋼鐵的牲口的需求,應該跟旋耕犁差不了太多。”
“哦,還有壓水機,這個東西也已經提上了日程。”
“……”
李祺吧吧吧地說個不停,李善長卻是越听越懵。
不對呀。
老夫的兒子是韓國公府的小公爺,打小兒就是讀四書五經長大的,雖說在算學、機械各方面也都有所涉獵,但是他怎麼可能懂得什麼旋耕犁和深耕犁?
就算他在寧陽縣農場待了一年,可是一年的時間,真能讓人學到這麼多的學問,真能讓人有這麼大的變化?
李祺又繼續說道︰“按照工匠們的推算,即便是最小的旋耕犁,其犁地效率也有曲轅犁的兩倍甚至更多。”
“如果跟多犁頭的深耕犁互相配合,效率應該會更高。”
“原本十個人,十頭牛,一天能開墾出十畝地,換成旋耕犁和深耕犁,大概就是六個人,十頭牛,一天能墾出二、三十畝地。”
“……”
李善長本能地感覺有些不對勁。
按照李祺的描述,旋耕犁的效率要遠遠高于曲轅犁。
也就是說,大量使用旋耕犁來犁地,應該能為農場節省出大量的人手和耕牛。
結果呢?
這小畜牲絕口不提使用旋耕犁能為農場節省下多少人物和耕牛,反而一個勁兒的哭喊人手和耕牛不夠用!
李善長越想越氣,忍不住瞪了李祺一眼,怒道︰“好了,你說的很好,但是先別說了,老夫不想听。”
李祺滿心遺憾地咂吧咂吧嘴,李善長又轉而將目光投向楊少峰︰“所以,駙馬爺是跟祺兒他們早就商量好了,鐵了心要拿旋耕犁和深耕犁來讓老夫頭疼是吧?”
楊少峰抬頭看了看天。
今天的天氣真好。
天空哇藍哇兒滴,雲彩漂白漂白滴。
眼看著楊少峰直接裝傻,李善長又再次看向了旋耕犁,繼而又深吸一口氣。
懂了。
這狗入的楊癲瘋不只是要讓老夫為了鋼鐵而頭疼,他還打算讓老夫為了雲貴一帶而頭疼。
要不然的話,誰來給老夫解釋解釋,這個什麼旋耕犁上為什麼會用到杜仲膠做成的輪子?
想到這兒,李善長又忍不住瞪了李祺一眼。
這個小畜牲!
他就是這麼坑他親爹的!
他娘的,早知道這個小畜牲會變成這樣兒,當初就不該讓他去寧陽縣。
現在好了,跟著殿下和楊癲瘋學壞了!
李善長在心里瘋狂吐槽,楊少峰則是嘿嘿干笑兩聲,說道︰“旋耕犁到底好不好用,光憑下官和李祺嘴上描述可不夠,還是得讓人套上耕牛,犁上一片地來看看。”
……
伴隨著五頭健牛一塊兒發力,旋耕犁巨大的扇形刀片也深深地切入地里,旋轉之間將土塊帶到地面,然後,大一些的土塊又直接被犁頭後面像釘耙一樣的小鐵柱給擊碎。
“後面的這個像釘耙一樣的東西,是下官提議加上去的。”
李祺得意洋洋地說道︰“有了這麼個小玩意兒,犁過的地里就只會剩下小一些的硬土塊,再耘地的時候就會輕松很多。”
隨著李祺的話音落下,李善長心頭的怒火又騰的一下竄了起來。
下官?
這個小畜牲!
只是看著越走越遠的旋耕犁,李善長的怒火又開始燒往另一個方向。
果然,這個旋耕犁的效率要遠高于曲轅犁。
如果一千來戶百姓,配合著一千頭牛馬,要花三個月左右才能犁完整片農場的萬頃田地,在用上旋耕犁之後,應該用不了一旬就能犁完。
所以,他們還是想要坑老夫是吧?
李祺這個小畜牲也參與其中是吧?
李善長越想越氣,忽然長舒一口氣,捋著胡須說道︰“難得駙馬爺能夠想出旋耕犁這般的好東西,祺兒能想到在旋耕犁的後面加上釘耙,也算是有功。”
楊少峰微微一怔。
不是。
他李善長竟然會夸獎本官和李祺?
究竟是本官和李祺給他準備的大禮不夠他鬧心,還是這老匹夫吃錯藥了?
李善長捋著胡須笑了笑,說道︰“無論是鋼鐵,還是杜仲膠,這兩樣兒都包在老夫身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