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在朱皇帝的妹子和標兒都活得好好的前提下,朱皇帝更多的還是偏向于朱重八,而不是偏向于借著藍玉案大開殺戒的朱元璋。
哪怕是現在看高啟和魏觀兩人已經十分不爽,朱皇帝也只是在坤寧宮里瘋狂吐槽。
甚至朱皇帝的主要吐槽目標都不是魏觀和高啟。
然而馬皇後卻拿著奏本晃了晃,笑著說道︰“這次,你可不能高高舉起,再輕輕放下。”
朱皇帝微微一怔,問道︰“為何?”
馬皇後臉上的笑容慢慢隱去,“因為甦州府的百姓,上奏請求魏觀留任。”
要是魏觀像自家那個好女婿以及他的那些學生們一樣,在甦州府大興社學、縣學和工坊,再大力疏浚河道,修整道路,讓老百姓多幾條賺錢的路子,甦州府的老百姓上奏請求留任倒也正常。
問題是魏觀自從去了甦州府之後,唯一能夠稱得上務實的就是盡改陳寧所為,不再“為官苛刻、橫征暴斂”,所謂的建黌舍則是跟定學儀、訂經史、行鄉飲酒禮這些事情掛鉤。
站在任何一個正常的皇帝的角度來看,學儀、經史、鄉飲酒禮這些事情不都應該是禮部來修訂?
一個知府,跟一群鄉紳攪和在一塊兒,把手伸到學儀、經史和鄉飲酒禮這方面,你想干什麼?
比如說自家那個好女婿,最低的官職是寧陽知縣,最高的是一品瀛國公,中間還有眾一品的駙馬都尉以及正四品的登州知府,但是他什麼時候去折騰這些了?
他就只是不停的修學校、修路、修橋、辦工坊、勸課農桑。
雖然那個混賬東西所謂的勸課農桑就是躺在田間地頭上喝茶。
說白了,魏觀這個知府老爺是一點兒該干的事情沒干,不該干的幾乎全都沾了個遍。
至于說百姓聯名上奏,請求魏觀繼續留任?
馬皇後呵的冷笑一聲,說道︰“青天大老爺的戲文看得多了,百姓給送萬民靴、萬民傘的戲文也見得多了,可是你見過哪個地方的百姓會阻攔他們的青天大老爺升官?”
朱皇帝嗯了一聲,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接了一句︰“就算是寧陽縣的那群響馬,都干不出這麼不靠譜的事兒來!”
被朱皇帝這麼一說,馬皇後差點兒沒笑出聲來。
據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皇帝親口所說,當初他一到寧陽縣,就被寧陽縣的老百姓錯成了御史一類的官員,然後,寧陽縣的那群老百姓就威脅他,敢禍害他們大老爺,整個寧陽縣的百姓都饒不了他。
勇是真的勇,一般人的部將都比不過他們。
畢竟是直接威脅他們認為的“御史”,一般人也確實干不出來這種事兒。
據那位皇帝所說,當初有寧陽鄉紳想要進京告狀,還沒出寧陽縣就被一群蒙面人給打了一頓。
後來就是某些知縣老爺直接跟他們的恩師搶特產名頭,再有某個十二歲那年就跟著家里大人當響馬的知縣老爺,如今正高喊著“搶錢搶糧搶草原”的口號在草原上橫沖直撞。
寧陽縣百姓在朱皇帝的心里算是徹底沒了正面形象,動不動就是“寧陽縣那群響馬”。
嗯,如果不是那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皇帝死乞白賴的從寧陽縣拐回來一個百戶所的青壯充當太子親衛,如果不是寧陽縣的生員都被安排到北方的縣城去做知縣,如果不是某個擅自帶人出兵草原的知縣受封了克虜伯,恐怕這位皇帝陛下罵人時的態度倒更像是真的在罵人。
至于現在?
更像是在無能狂怒罷了。
馬皇後在心底瘋狂吐槽某個皇帝,而身為被吐槽的對象,朱皇帝卻微微皺眉,嘆息一聲道︰“妹子,你說那三百個生員,還有那三百個二代勛貴們,等他們從寧陽縣回來以後,會不會都跟那個混賬東西學壞了?”
“還有那兩個混賬東西,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回來。”
“娘的,沒一個孝順的。”
馬皇後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自家那個好大兒和好女婿在京城的時候,某位皇帝陛下是怎麼看他倆都不順眼。
現在人家跑去倭國了,這位皇帝陛下又開始天天惦記著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嘖。
馬皇後輕輕搖頭,說道︰“且不用去管他們,眼下還是要解決魏觀的事情,順帶著還要琢磨好新任甦州知府的人選。”
朱皇帝滿臉算得的捋了捋胡須,說道︰“要說魏觀的事情,咱一時半會兒的還沒想好,畢竟楊憲都死了那麼多年,現在再說他是楊憲余黨也不太好。”
“但是甦州知府的人選嘛,咱手里沒有一百個,起碼也有幾十個。”
“一個叫做吳彥虎,當初是在寧陽縣做過縣丞的。”
“一個叫做呂鵬,當初是在寧陽縣做過主簿的。”
“這兩個現在都已經做了兩年的知縣,調任過去做甦州知府也勉強夠用。”
“除了他們兩個,登州府那里最起碼還有三個同知外加十個知縣隨時可以調用。”
“實在不行的話,北邊兒還有二十多個知縣能夠抽調。”
朱皇帝嘿嘿笑了一聲,說道︰“他娘的,咱老朱頭一回因為人手太多而發愁。”
嗯?
你朱重八又要飄起來了是吧?
馬皇後直接往朱皇帝的頭上潑了一盆冷水︰“登州府三個同知,你抽調一個,就得補一個,十個知縣更是個個都在攬著一攤子事兒,不能輕動。”
“至于北邊兒那二十多個知縣……你抽調他們容易,可以你讓誰去頂替他們?”
“要想因為人手太多而犯愁,起碼也得等到兩年以後,等那三百個恩科進士和三百個二代勛貴們回來才行。”
朱皇帝臉上的得意之色慢慢隱去,隨後卻又嘿嘿干笑兩聲,說道︰“妹子放心,咱心里還是有數兒的。”
馬皇後輕輕翻了個白眼,問道︰“那魏觀呢?你打算怎麼處置?”
朱皇帝頓時又飄了起來。
“魏觀?咱不處置。”
“官老爺們這個官兒當的怎麼樣,有沒有貪腐,是否殘害百姓,這些都是御史台該操心的事情。”
“至于說怎麼處置他,那是刑部、大理寺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