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報捷的奏書,在明軍進入盛京前一天,送進了北京城。
崇禎皇帝正在乾清宮里,翻看著明軍入遼之後的各種奏報。沒有新報,那就看舊報,尤其反復翻看那些捷報,以此緩解心中對前線的憂慮。也不知道遼陽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他茶不思、飯不想,頭發又白了不少。
廣渠門的小太監接到遼東來的奏報後,立馬送入宮中,交給了大太監。
王承恩拿到手中的奏報,只覺如千斤之重。他沒敢拆看,也沒敢去問,一路小跑來到乾清宮。
當右腳邁進門檻時,他雙膝跪地,滑行著向前挪了小段距離,將奏報高高舉起︰“皇爺,前線最新消息!”
崇禎抬頭往下看去,見王承恩氣喘呼呼,手里捧著奏報,趕忙離開御案走了下去。他接過奏報,快速撕開封皮,將里面的文書取出來攤開細看。
王承恩喘著大氣,撩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同時偷瞄崇禎的臉色。見皇帝臉色依舊嚴峻,他的心也跟著加速跳動——難不成是不好的消息?
片刻之後,崇禎捏著奏報的手緩緩垂下,雙目輕輕閉上,青色的淚花在眼角若隱若現。
“皇、皇、皇爺!您、您要保重龍體啊!您千萬別……”王承恩見崇禎這般模樣,以為是敗報,趕忙勸慰。
崇禎的聲音帶著沙啞,喉嚨動了動,艱難開口︰“承恩,讓御膳房給朕做一碗燕窩。不,讓皇後去做!去吧。”
“老奴遵旨!”王承恩心中一驚——皇爺這是怎麼了?若是敗報,怎會主動要吃燕窩?皇爺登基這些年一向勤儉節約,今日竟如此反常。他不敢多問,趕忙退出乾清宮。
可剛走兩步,就听見殿內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他又趕忙停下腳步,仔細聆听,生怕皇帝出什麼意外。
只听殿內崇禎的聲音響起︰“太祖爺、成祖爺,大明的列祖列宗!不孝孫兒朱由檢,叩謝祖宗、叩謝天地!,你們在天有靈,看見了嗎,我大明打贏了遼陽這一仗!孫兒將來就是去了,也有面目見你們了!”
前半段話可把王承恩嚇壞了,听到後半段才松了口氣,這才轉身去請皇後準備燕窩。
遼東盛京的各個大街上,明軍在將領指揮下來回行動。他們踹開滿洲人家的大門,沖進去就給里面的韃子割辮子,誰敢反抗,便一刀了結。
其中,勇衛營的官兵在城中搜捕韃子,遇到抗拒的便直接下刀。
巴布海更是狠辣,不僅要割辮子,將人劈死後,還會特意把辮子割下來。
要論狠,還得是土司兵。他們每兩人抓一個韃子,一人狠狠拽住辮子,另一人揮起戰刀斬斷辮子,隨後,要是看眼前的韃子不順眼,就來上一刀。
整個盛京城一片雞飛狗跳,慘嚎聲從早到晚就沒停過。許多滿洲人的家里,從門口到屋內滿地是血。
一連殺了三天,死了多少人根本無法統計。直到滿洲人被殺怕了,才紛紛跪下來,高呼“我們願意剃去辮子”。
一些躲藏起來的滿洲親王,也在明軍大範圍搜捕剃辮時被找了出來,最終都丟了性命。
之後,滿洲成年男子在明軍刀槍的看管下,開始前往指定地點剃發,刺印。
勇衛營的鳥銃兵,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友好的護送他們前往指定地點。
黃義明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對沈陽的事務仔細安排一番,便定下三日後返京。除了留下必要的留守部隊,他還派人封鎖了鴨綠江等地區——
明軍這一戰損失太大,短時間內無力繼續征討,因此不再追擊。重傷兵全部留下治療,待狀況好轉再行返京;傷勢較輕的,則隨同大軍一起返回。
各部將士一听要返京,都十分高興——回去就能領賞了。當天,各部就開始收拾行囊。
時間一晃而過,三軍在沈陽城外列陣完畢,一面面大旗迎風招展。黃義明面色蒼白,在趙靖的攙扶下上了馬,各軍總兵也一同上馬。
老將黃得功看著身邊的兒子,擔憂地開口︰“義明,你……”
“無妨。”黃義明打斷父親的話,指向京師的方向,高聲下令︰“班師!”
十幾萬大軍轉過身,面朝關內,開始陸續啟程。
北京朝廷也陸續接到了明軍拿下盛京的最終捷報,整個大明王朝從上到下都沸騰了。太監宮女在皇宮里奔走相告,傳頌著王師收復遼東的喜訊。
皇極殿內,崇禎坐在主位上,看著下面不斷進獻賀詞的官員,臉上卻並無太多喜色。朝會進行到一半時,他頒布了第一道旨意︰讓各部準備迎接王師凱旋,且此次戰死的官兵,若家中無後人,由朝廷出錢供養。
“陛下聖明!”百官齊聲高呼。
崇禎站起身,看向下面的百官,用沉重的聲音說道︰“諸位愛卿啊!朕接到王師收復盛京的消息時,著實高興——遼東是大明失去幾十年的故土。
但收復回來的代價太大了,大到朕高興不起來。”他頓了頓,接著說︰“單說人員損失,這一戰,戰死前線的官兵近八萬人,重傷,輕傷,還不知道有多少。”
“轟”的一聲,殿內響起大片議論聲。看過最終捷報的內閣大臣知道這個數字,但百官並不知情,此時一听這份數字,無不震驚。
崇禎繼續說道︰“此次朝廷投入的總兵力有二十五萬,民夫更何止幾十萬。八萬男兒戰死遼東,雖斬首清軍三萬之眾,僕從軍不計其數,但我朝軍費開支何止千萬以上!
各種火炮、軍器、炮彈、物資、糧食……軍器局幾年的底子,在這一仗里幾乎全部耗盡。”
若不是抄了範家,又有江南變法的支撐,朝廷如何能撐得起這樣一場大戰?朕看到這背後的數字,心是真的疼——朕疼的是那八萬陣亡的將士啊!”
大殿里的百官全都跪了下來,有人熱淚盈眶,有人亦隨之動容。
內閣首輔範景文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哽咽著說︰“陛下,這一仗我大明雖勝,但滿清元氣尚存——清軍戰死的多是僕從軍,我朝仍需提高警惕。不過,清軍戰死三萬之眾,對他們已是重創,數年之內都難以恢復元氣。”
崇禎對範景文的話深以為然,點了點頭說︰“今日朝會就到這里,都退下吧。國朝畢竟是勝了,待大軍返京之日,朕要親自犒賞三軍。”說完,起身離開大殿。
“遵旨!”百官躬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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