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拉克的三十六只復眼同時滲出暗物質黏液。
這是混沌生物極度困惑時的生理反應。
它的思維觸須在數據流中瘋狂攪動，試圖找出推演系統中的邏輯錯誤。
“這不符合認知傳播規律！”
它向議會發出尖銳的思維波。
“任何文明對領袖的崇拜都應該存在臨界點！當形象矛盾積累到一定程度。”
全息投影中，夢蝶樂園的民眾反應數據讓它的聲音戛然而止。
畫面里，一個長著狐狸耳朵的妖族少女正對采訪者揮舞爪子。
“你說夢星大人偷吃你家貢品？那肯定是你家貢品太好吃了！明天我要加倍供奉！”
旁邊的機械族市民接話，電子音里充滿崇敬。
“根據開源天尊聖跡錄，記載，夢星大人曾顯化三千法身同時吃光三座城的祭品，這才換來當年的技術大爆發。”
塔爾拉克的復眼抽搐著切換到下一個場景。
這次是幾個學生在討論歷史課內容。
“書上說奧托人皇時期，夢星大人一邊喊著這都是為了天下蒼生，一邊把反對派煉成丹藥？”
“對啊，超帥的！最後那些丹藥救活了整個東大陸的災民呢！”
“听說現在中州博物館還保存著當年煉藥鼎的碎片……”
索菲斯網的神經網絡閃爍著急促的紅光。
“完全錯了。”
它的思維節點相互踫撞出絕望的火花。
“夢星他根本不是常規意義上的領袖，他用了一種更加獨特的處理方式，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認知病毒。”
克甦恩的量子核心表面浮現出詭異的紋路。
它調出夢星的形象譜系圖，從開天闢地的原始道主，到後來不斷分裂演化的千萬化身。
每個形象都自相矛盾，卻又奇妙地構成一個無法被簡單定義的整體。
“這不是形象管理失敗，”
莫爾7的聲音像是從虛空中擠出來的。
“而是精心設計的形象污染戰術，他把自己拆解成無數碎片，每個碎片都能獨立進化……”
推演系統突然發出警報。
畫面切換到一個各種視頻和各種資料里，夢星擁有超多形象。
這導致，無論他做什麼都感覺很正常畢竟他是夢星嘛。
夢星打贏了很正常，畢竟是夢星。
夢星打輸了被追著打很正常，畢竟是夢星。
夢星很猥瑣，很正常，畢竟是夢星。
夢星光明正大很正常，畢竟是夢星。
夢星逃跑來逃跑去勉強把別人陰死了，很正常，畢竟是夢星。
塔爾拉克的思維核心幾乎停轉。
它明白了這句話不是簡單的調侃，而是整個文明對領袖認知的終極防御機制。
任何矛盾行為都能被這個萬能句式合理化。
“繼續推演！”
克甦恩的思維波震得幾個低級領主的形態幾乎潰散。
“集中攻擊他最近的形象！找出邏輯裂縫！”
全息畫面切換到夢蝶樂園的現代都市。
街道上巨大的屏幕正在播放新聞。
夢星宣布將開放第十維度的技術禁區，遭到議會強烈反對。
“機會！”
塔爾拉克的復眼亮起凶光。
“領袖與統治階層的矛盾是革命的溫床！”
推演系統模擬了這場政治危機。
夢星堅持技術開放，議會以安全為由阻止，雙方劍拔弩張。
混沌生物們屏息等待，這應該是完美的顛覆時機。
然而發展再次超出預期。
抗議的民眾分成兩派，一派舉著相信夢星的旗幟，另一派則高喊議會盡責。
就在沖突即將升級時，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街頭的夢星全息投影突然分裂成兩個。一個穿著科研白袍。
“我尊重議會的謹慎。”
另一個身著戎裝。
“但我堅持技術突破的必要性。”
然後兩個夢星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辯論起來，最後共同宣布將采取折中方案，組建聯合實驗室逐步開放。
民眾歡呼雀躍。
不僅危機解除，整個文明的技術進程反而因此加速。
“他們在利用矛盾推動進化。”
莫爾7的機械音里帶著恐懼。
“每次沖突都是精心設計的文明躍升引擎，他看似沒有管其實有管。”
塔爾拉克不甘心地吼道。
“那就用最原始的詆毀方式！說他戰敗了！沒有文明能接受領袖的懦弱！”
雖然有防御機制，但他們還是想要進行嘗試。
推演再次運行。
謠言在夢蝶樂園蔓延︰夢星在與外敵交戰中慘敗逃跑。
混沌生物們期待看到信仰崩塌的景象。
結果更令它們絕望。
“夢星大人輸了？哈哈哈！”
一個茶館里的老人拍腿大笑。
“那他肯定是在憋大招！記得上次妖族叛亂嗎？大人連退三十城，結果把敵人引到絕靈大陣一網打盡！”
年輕人興奮地接話。
“奧托戰紀里記載，人皇陛下每次詐敗都能反殺！”
許多民眾直接指出。
“如果夢星大人都打不過的敵人，我們早該滅亡了，既然我們還活著，說明大人肯定另有安排。”
這種循環論證讓謠言不攻自破。
索菲斯網的神經網絡已經過載了一半節點。
“我們面對的不是一個領袖。”
它發出虛弱的思維波。
“而是一個已經與文明dna完全融合的概念集合體，看似不在，其實無處不在。”
“這種技術在一些文明里面有，但沒有這麼強，這無法破解。”
就在混沌生物們陷入絕望時，推演系統突然捕捉到一段異常數據。
在夢蝶樂園最偏遠的山區，有個小村莊對夢星的態度截然不同。
那里的居民似乎對這位至高存在，毫無敬畏，也沒有這麼多很正常的概念，好像有機會。
“繼續尋找，弱點！”
塔爾拉克的復眼全部亮起。
模擬還在繼續，接下來它們各種失敗，那看上去好像有一點機會，但到後面還是沒什麼機會。
所謂各種偏遠，其實也只是體驗而已。
模擬，運行了整整三天。
各種異常也開始被慢慢測試出來。
夢星早已超越了傳統領袖的概念。
他既是神也是小丑，既是開創者也是破壞者。
他拆解自己的權威，只為讓文明獲得免疫一切精神攻擊的能力。
他制造矛盾，只為驅動文明不斷進化。
看似不在，又無處不在。
模擬，直接攻擊夢星本體的可能性，也一直找不到夢星人到底在哪里。
看上去每一個都是真的又好像每一個都不是真的。
完全不知道到底哪個是真的。
但它們也不是一無所獲。
在它們不斷分析下，夢星還是勉強被分為了三大認知。
有一個認知勉強可以進行挑撥，它們打算嘗試。
這也需要讓另外的兩大認知，認同一個大認知才可以。
那就是夢星終將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