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始，便有終。”彰之維緩緩道。
“傳說，在無法想象的‘源初古道’盡頭，有那麼一群生靈……我們，姑且稱他們為‘初代’。”
“這些初代，從源初古道走出來。”
“他們聯手，開闢了一個永恆的‘歸處’。”
“這便是…歸墟之地！”
“大熔爐之力，是歸墟之地核心的‘熔煉’權柄，能將萬物靈性打回原初形態，為歸墟之地本身‘燃料’。”
彰之維的目光落在楚浩身上，道“而你身上的鬼滅人……它並非單純的靈性，它是……歸墟之地的一部分。”
“是歸墟之地泄露出來的，一滴‘初血’！”
楚浩吃驚。
鬼滅人……自己視為大依仗，竟然是歸墟之地的一部分？！
彰之維看著他驟變的臉色，道“現在，你該明白，為什麼你融合煉墟瓶會那麼順利，甚至引動了更深層的熔爐之力了吧？”
“鬼滅人本就是歸墟之地的權柄‘鑰匙’之一！”
信息如驚濤駭浪沖擊著楚浩的心神。
這一刻他明白了。
‘牧者’為什麼盯上、忌憚鬼滅人特性。
原來它出自歸墟之地啊。
彰之維沉默半晌。
他布滿死氣的臉上，掙扎著一種敬畏與迷惑交織的神情。
最終，
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冥冥中的禁忌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媽媽的來歷嗎？”
楚浩心頭一震，死死盯著他。
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告知他媽媽的來歷。
“我在歸墟之地亡命逃亡時，曾在一個被徹底熔煉、只剩下一絲殘念的古老遺跡深處……看到過一塊‘神褻石板’。”
彰之維繼續，道“那石板上記載的東西，足以顛覆認知，讓所謂的神明都為之顫栗……它上面，就刻印著關于‘幽熒’的部分……來歷。”
楚浩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
“石板上說……”彰之維的聲音帶著夢囈般的飄忽。
“幽熒，她確與歸墟之地有著無法分割的聯系。”
“但，她並非那些開創了歸墟之地的‘初代’之一。”
“她是引路人。”
彰之維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撼，道“石板上模糊地描繪著……是她！”
“是她帶領著那群迷惘而強大的初代們，穿過了難以想象、足以湮滅天噬級存在的恐怖天險，從源初古道……更深處，或者更初始的某個不可知之地……走出來的。”
“什麼？！”
楚浩失聲驚呼。
媽媽是那群開創歸墟之地的初代們的引路人？！
這比她是初代本身更令人驚駭。
彰之維激動起來，眼神狂熱而迷茫，道“是的，引路人……石板的記載極其模糊，充滿了象征性的符號……但核心的信息不會錯！”
“是你媽媽，指引了方向，帶領初代們抵達了，可以開闢歸墟之地的地方。”
“她與那些初代不同……她似乎，更像是在……尋找什麼！”
尋找什麼？
楚浩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媽媽那溫暖的笑容，那平凡的背影，那守護著桃源小區這一方淨土，執著她到底在尋找什麼？
答案，似乎只能指向一個地方。
“所以。”
彰之維喘著粗氣，眼神灼灼地看著楚浩。
“想真正了解她的過去，她的目的……恐怕只有去歸墟之地，找到那些可能還殘存意識、或者沉睡在歸墟核心的初代禁忌存在。”
“他們，或許知曉你媽媽真正的來歷，和她……在尋找的東西！”
去歸墟之地？
直面那些創造了永恆不朽初代禁忌？
我才剛晉升天葬啊！！
這目標是不是太大了。
連彰之維這位曾經的天噬級，都差點死在歸墟之地。
楚浩問道“彰大爺，你將煉墟瓶托付給我，甚至不惜讓所有住戶傾盡家底助我……究竟需要我做什麼？”
“拯救葬天建木？”
彰之維聞言，竟咧開嘴。
“拯救建木！？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
那讓我做什麼？
桃源小區的住戶們，每個都付出極大的代價，該不會只是好心吧！
彰之維搖搖頭，笑容里滿是自嘲，道“葬天建木根基已朽，山海蛀蟲深入骨髓，太陰神性流失殆盡……除非太陰神重現，源初古道重開，否則……神仙難救！”
“我們讓你融合無垢源，掌握熔爐之力……可沒指望你去當那頂天的柱子。”
楚浩看著他。
彰之維渾濁的老眼中，最後一點精光凝聚，帶著一種近乎純粹的感激與釋然。
“我們這麼做……只是想報恩。”
“又是，報恩？”楚浩喃喃。
“對，報恩！”彰之維斬釘截鐵，道“報你媽媽當年，那一碗湯的恩情！”
“是她給了我們這群被死氣腐蝕、被建木排斥、被山海蛀蟲追殺的孤魂野鬼…一個能喘口氣、能像‘人’一樣活著的‘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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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恩情，太重！”
“重到我們這些老骨頭，榨干了最後一點油星子，也難還清萬一！”
彰之維的語氣激動，情緒夾雜對樓上那位的敬畏。
“所以，別多想。好好活下去……好好掌握這份力量。”
彰之維嚴肅道“還有……好好照顧她。”
他抬起枯槁的手，指向樓上，眼中是近乎虔誠的溫暖光芒
“她是，我們這些沉淪在底部黑暗里的孤魂野鬼……唯一的一盞明燈！”
話音落下。
彰之維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頭緩緩垂下，氣息微弱得幾近于無。
但他枯瘦的手指，依舊倔強地指著那個方向。
仿佛，
那是他生命最後錨定的坐標。
…………
石桌旁，枯葉打著旋兒落在彰之維冰冷的指尖上。
白醫生那副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掃過老人最後定格在樓上的手指，又落到楚浩身上，帶著一種看透生死的淡漠，卻又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老彰，終于把自己煉干了。”
白醫生的聲音像手術刀般精準冰冷，道“也好，省得我再費手腳。”
“這建木底下爬出來的老鬼，命比建木根還硬三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透，就是這殼子……廢了。”
楚浩抬眼道“根基腐朽，山海蛀蟲啃噬，連彰大爺都只能逃亡……那佔據著‘樹冠’上域的那些存在，難道就坐以待斃？”
“天真。”
白醫生不緊不慢的道“建木上域那幫家伙，鼻子比山海蛀蟲還靈，動作……也比你想的快得多。”
他推了推眼鏡，繼續道“你以為這次‘遮天古道’為何開啟？真是為了選拔什麼狗屁英才，給建木注入新鮮血液？”
“那是測試，測試這條用無數資源堆砌起來的‘逃生通道’的性能……看看它能否承受大規模穿梭，能否在狂暴的古山海亂流中穩住航向。”
“葬天建木這艘破船快沉了，他們早就備好了救生艇，只等時機一到。”
白醫生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絲殘酷的意味。
“便拋下這朽木，進軍山海，尋找新的‘方舟’之地！”
他目光掃過那些小區緊閉的門窗，道“咱們小區也得早做打算，搭上他們這趟順風船。”
“否則……等建木徹底崩碎，只會和這朽木一起，化為古山海的塵埃。”
楚浩心頭一凜。
白醫生彎腰，像拎一捆枯柴般將彰之維扛上肩頭，動作麻利得不像個醫生，倒像個熟練的收尸人。
“山海深處，或許還有能吊著他一命的玩意兒。”
他瞥了眼楚浩，道“他孫子，交給你了……他爺爺補的湯錢，夠那小子在小區混吃混喝到下輩子了。”
楚浩默默點頭。
夜風卷著更深的寒意，嗚咽著穿過空蕩的小花園。
…………
沒過幾日，
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如瘟疫般，以燎原之勢席卷了整個葬天建木上域。
葬天建木將崩。
消息來源，赫然是建木最頂端，那位神秘莫測的聖首。
親自現身于雲端，宏大的神音響徹上域，帶著一種悲憫卻不容置疑的威嚴。
“建木根基腐朽，山海蛀蟲已深入髓骨……此方天地，壽數已盡！”
聖首的聲音，如喪鐘敲響在每一個生靈的心頭。
“為延續我建木生靈火種，吾將傾盡建木本源，開闢‘雲麓方舟’……承載眾生，駛離朽木，于古山海……尋一線生機。”
整個葬天建木，瞬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與恐慌。
絕望的哭嚎，歇斯底里的咒罵，瘋狂的祈禱……無數情緒如決堤的洪流，在每一片樹葉世界、每一根枝干脈絡中洶涌奔騰。
賴以生存的家園即將毀滅，只剩下對未知古山海的恐懼和對那唯一生路……以及，“雲麓方舟”登船票的瘋狂渴求。
“船票，船票在哪里？”
“聖首慈悲，求一張船票！我願獻上全族積蓄。”
“搶到船票就能活！！”
聖首的宣布，建木上域大暴動。
“……”
桃源小區。
楚浩看著‘老弱病殘’的住戶們。
一個個看似普普通通，但卻都是曾經底部根系的霸主們。
此刻他們正聚在，小區的石桌旁開會，而向來主持大局的彰之維不在。
一起。
“怎麼確保都能拿到船票？”
“我們這些根系的老弱病殘，當年與上域大戰，可是屠了不少生靈……聖首恐怕第一個不答應，咱們登船。”
舉啞鈴的壯漢，哼道“不給船票，那就去搶。”
“你個莽夫，就知道打打殺殺……咱們現在的狀態，去和聖首打？連聖首身邊的那幾個，都得夠咱們吃一壺了！”老太太罵罵咧咧。
白醫生忽然道“咱們不用去搶船票。”
他回頭看了邊緣的楚浩一眼，道“你去！”
眾人一愣。
楚浩摸了摸下巴，道“我估計只能拿到一個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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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
白醫生抬手，指向楚浩家的方向。
此刻，
廚房里正傳來媽媽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以及…篤篤篤…富有節奏的 面杖敲擊案板的聲音。
讓媽媽出手？
楚浩眯起眼楮道“什麼意思？”
白醫生道“你媽媽繡的山河圖，在你身上吧！”
楚浩摸了摸下巴，道“用山河圖全部打包帶走？”
白醫生推了推眼鏡，一字一句道“沒錯。”
其他住戶們驚訝、不解。
“只有你媽媽親手繪制的‘山河圖’，才能無視空間桎梏，將整個桃源小區、將你的故鄉……所有的‘人’和‘物’，完完整整地……打包帶走。”
“船票只需一張即可。”
白醫生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洞悉真相的冰冷，道“你當初，提出的要求，你媽媽為什麼答應得那麼干脆？”
“你媽媽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早就開始為此做準備了。”
楚浩苦笑。
今天沒推嬰兒車的老太太，表情詫異道“老白，你監視楚家？”
白醫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樓上，他額頭冒冷汗了。
“別瞎說，我只是偶然看見這小子使用。”
真是偶然？
大家明顯不信。
廚房里。
面杖敲擊案板的聲音依舊篤篤篤地響著，規律而穩定，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原來，
媽媽早已為這末日降臨的亂局，為楚浩悄然鋪就了一條……通天退路！
白醫生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石桌旁這群“老弱病殘”。
“你拿著船票登上方舟，山河圖展開，便是我們的諾亞方艙。你媽媽……高瞻遠矚，非我等能及。”
老太太渾濁的老眼，看向楚浩家的方向，臉上也露出一絲復雜和……安心。
“有她在，咱們這群老棺材瓤子，倒真能多喘幾口氣。”
…………
“斬塵人”核心駐地。
此刻早已亂成了一鍋煮沸的、絕望的粥。
消息早已從建木上域蔓延而下。
聖首宣告建木將崩，開闢“雲麓方舟”，這消息對于下域的生靈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後緊接著的滅頂海嘯。
上域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似乎完全遺忘了下域的存在。
沒有通知，
沒有預案，
更沒有一絲一毫關于下域生靈如登船的指示。
當“雲麓方舟”的虛影，如神跡般在上域雲端緩緩凝聚、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空間波動時……下域的生靈們，只能仰望著那遙不可及的光芒，陷入徹底的絕望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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