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浩仿佛看到瘦小的狸花貓,一次次走向那虛無的“山門”,在冰冷詭異的儀式光芒中,小小的身軀無聲地崩解、消散……。
然後,
又在某個未知的角落,帶著殘留的恐懼和刻骨的疲憊,頑強地重新凝聚,再一次義無反顧地走向那吞噬生命的獻祭之地。
每一次“奉獻”,都是一次徹底的湮滅與痛苦的重生!
為了什麼?
只是為了媽媽窗邊那一個無人察覺的、寂寥的背影嗎?
楚浩不知道該說什麼,聲音徹底哽住。
“喵!!”
小玉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沉重氛圍,弄得有些不自在。
“值得嗎?”楚浩的聲音沙啞道。
小玉它歪了歪腦袋,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喵。”餓了,魚還沒吃完。)
狸花貓跳下茶幾,繼續吃那條大黃魚。
楚浩認真道︰“從今往後,你就是這個家的神……唯一的貓神。”
“喵嗚!”魚刺卡嗓子了!笨蛋!快拿水!)小玉猛地抬起頭,不滿地用爪子拍打楚浩的手背。
這就是它不喜歡吃魚肉,只喜歡吃魚肝內髒的原因。
一只貓被魚刺給卡住了!!
紅兔急忙道︰“小玉被魚刺卡了。”
楚浩︰“……”
他去倒水。
角落里,瘧童看看狂灌水的小玉,又看了看楚浩,墨綠瞳孔里那絲懵懂的羨慕,悄然加深了一分。
…………
世人遍尋無蹤、只存在于禁忌石板上的“天祿古道”,竟然被一只貓找到了。
而叩開那扇傳說之門的代價……是七條命!
七次在死亡邊緣的掙扎與湮滅。
“天祿古道……原初詛咒的源頭之地……”楚浩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眼神幽深。
“古人從里面帶出災禍的種子,開啟了葬修稱雄的黑暗紀元……那源初古道深處,到底藏著什麼?又是什麼力量,讓進入的代價如此酷烈?”
他甩甩頭,暫時壓下對古道深處秘密的探究。
眼下更讓他欣喜的是媽媽的變化。
那株被蝶女驚懼地稱為“定神根”的碧草,效果堪稱神異。
媽媽服下後,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仿佛被薄霧籠罩的輕愁淡去了許多。
居然真管用?!
這或許只是暫時的,安撫了媽媽那難以名狀的躁動與遺忘,治標不治本。
“真正的根源,恐怕還在地獄深處,與那個被囚禁的、媽媽曾經的“死敵”緊密相連。”楚浩心道。
但這短暫的平靜,這失而復得的“記得”,已足夠讓楚浩眼眶發熱。
“地獄……囚徒……”
他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字眼,感受到一種近乎絕望的遙遠……以現在的實力,想要參與那種層次的博弈,無異于螻蟻撼山。
家里的氣氛因媽媽的“好轉”和小玉的回歸變得格外溫馨。
狸花貓大爺徹底進入了“靜養+監工”模式。
大部分時間都蜷在媽媽腳邊的軟墊上打盹,毛茸茸的尾巴偶爾慵懶地掃過媽媽的腳踝,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而當它金綠色的貓瞳睜開時,目光往往鎖定在茶幾旁那個慘綠色的小身影上。
瘧童正咬著鉛筆頭,對著方格本上的“一、二、三”較勁,小臉繃得死緊,墨綠的瞳孔里滿是屬于文盲的倔強和痛苦。
“喵!”橫!橫要平!跟奈奈學點好的!)小玉尾巴尖不耐煩地點著桌面。
“嗚……”
瘧童喉嚨里發出委屈的咕嚕,努力想把那條歪扭的橫線拉直。
奈奈和小雪最近則成了“探險二人組”,連帶著彰大爺家的孫子王吉吉。
三人整天神神秘秘,身上時不時沾點陳年老灰,偶爾還帶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氣回來,被媽媽揪著耳朵教訓“不許去危險地方”。
…………
這天午後,陽光暖融。
小區的安保黃漢升拿著鑰匙串,一臉唏噓地走過來。
“真沒想到,�小姐說搬就搬了,招呼都沒打一個。”老黃嘆了口氣,花白的眉毛耷拉著。
“多好的姑娘,就是性子孤了點……唉,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你也別太往心里去。”
楚浩嘴角抽了抽︰“老黃,想啥呢?我就是進去看看。”
他接過那把帶著銅綠的鑰匙。
“ 噠。”
鎖芯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
門被推開,一股混合著塵埃、陳舊紙張和淡淡藥草苦澀的氣息撲面而來。
屋內,
一片空寂。
屋子里,只有一些殘破的物件。
地上散落著幾件被遺棄的舊衣,牆角堆著幾個空紙箱。
陽光透過積灰的玻璃窗斜斜照入,無數微塵在光柱中無聲飛舞,更添幾分人去樓空的淒涼。
然而,
真正吸引楚浩目光的,是客廳中央那張布滿刻痕的老舊木桌,以及桌面上、地板上堆積如山的……筆記和紙張!
那些紙張大小不一,材質各異……有的像是從舊書撕下來的扉頁,有的則是粗糙的草紙,更多的是普通的練習本。
它們被隨意地堆放、疊壓,形成了一座搖搖欲墜的“紙山”。
楚浩走近。
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硬殼筆記本。
封皮是深沉的墨藍色,邊角磨損得厲害,仿佛被主人無數次摩挲、翻閱。
他輕輕翻開。
映入眼簾的並非工整的文字,而是密密麻麻令人頭皮發麻的線條!
扭曲、盤旋、糾纏……如某種瘋狂生物在紙上留下的神經脈絡。
這些線條構成了一個又一個復雜到極點的符文,有些陰冷詭異,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有些則透著一種古老蒼茫的韻味,仿佛溝通著未知的次元。
符文的間隙,偶爾夾雜著一些潦草到幾乎無法辨認的蠅頭小字注解,字跡帶著一種神經質的顫抖和偏執的用力。
“怨力回路……節點……精神錨定……反噬對沖……。”
楚浩勉強辨認出幾個詞,心頭微微一沉。
這哪里是筆記,分明是一個復仇者嘔心瀝血、在瘋狂邊緣反復試探的“詛咒方程式”!
楚浩仿佛能感受到,作畫者傾注其中的刻骨恨意與絕望。
�雉,
這個沉默寡言的鄰居,她的靈魂深處,早已被復仇的火焰灼燒得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