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手。
指向�雉,那被暗金紋路與墨綠病氣纏繞的猙獰身軀,指尖都在微微顫抖,那是壓抑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恨意即將噴發的征兆。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再看看你們姐妹,到底成了什麼鬼東西!”
“一個靠吞噬至親痛苦、傳播滅世瘟疫的怪物……這就是我們偉大的四河家族!”
“這就是我們代代相傳、奉為圭臬的‘榮耀’與‘力量’!”
“一個將親生骨肉,視作煉制尸魁材料的家族……一個用至親的哀嚎和絕望作為祭品的家族……一個從根子上就腐爛發臭、流淌著膿血和罪孽的家族!”
四河青木的聲音陡然拔高,在泥胎神像混沌氣息的籠罩下回蕩。
“這樣的家族,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它早該被徹底抹去,連一粒塵埃都不該留下。”
他眼中的銀光,徹底被一種近乎癲狂的赤紅取代。
隨著他的怒吼,周圍的景象驟然扭曲、模糊。
並非攻擊,而是一種強大的空間幻象能力被激發,如拉開了一幅塵封多年、浸透血淚的殘酷畫卷,強行塞入在場每一個人的意識深處。
…………
陰冷潮濕的地下祭壇。
比楚浩所見更加古老、宏大。
巨大扭曲的“四河”圖騰,在粗糙的石壁上流淌著暗沉血光……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藥草的苦澀和絕望嗚咽。
少年時期的四河青木,約莫十二三歲,身形單薄,穿著一身舊式家族服飾,眉宇間已初顯剛毅。
但此刻,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咬出了血痕。
他被人死死按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雙臂被反剪,布滿血絲的眼楮死死瞪著祭壇中央,充滿了無法置信的恐懼。
他拼命掙扎,喉嚨里發出“ ”的嘶氣聲,卻被無形的力量扼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在祭壇中央。
並排放著兩個小小的襁褓。
襁褓里,是兩個粉雕玉琢、睡得正香的女嬰。
四河家族的大長老,須發皆白,面容枯槁如厲鬼。
他眼神渾濁卻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如在挑選牲口……目光掃過兩個女嬰,最終落在了氣息微弱的那一個身上。
“好好看著,苦痛是我族的力量根源!!”
這句話是說給所有人听的,也同樣說給年幼的四河青木听。
四河青木閉上眼,不願意去看。
因為,
祭壇上的不是別人,是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雙胞胎妹妹。
他的親妹妹啊。
但是,
他的眼楮,強行被家族的人撐開。
四河青木只能絕望,看著襁褓里的雙胞胎妹妹。
大長老枯爪般的手,抓起了他的妹妹們。
兩個嬰兒,似乎預感到滅頂之災,哭聲陡然拔高。
四河青木眼睜睜看著,妹妹們被投入那翻騰著污穢黑泥、爬滿痛苦扭曲靈魂虛影的禁忌熔爐。
“嗚嗚嗚!!”
四河青木瘋狂的掙扎。
“很好,這就是苦痛!”
“經歷過這一次,你將來的成就,比家族所有人都要強大!”大長老冷漠道。
嬰兒淒厲到超越人耳極限的尖嘯爆發!
熔爐壁上,
無數張痛苦的人臉在哀嚎中凝聚、固化……其中兩張,赫然是四河青木雙胞胎妹妹扭曲的臉龐。
少年四河青木的身體猛地一僵,所有的掙扎都停止了。
他流下滾燙的血淚,混合著極致的恐懼與絕望,順著他慘白的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轟!!”
熔爐忽然炸開。
“居然,失敗了!!”
“可惜,好不容易生下來的雙胞胎女童。”族人的聲音,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
幻象破碎!
戰場重現。
四河青木的臉龐,因這殘酷的回憶而扭曲,眉心的圖騰如同燒紅的烙鐵。
他盯著,陷入巨大震驚、身體搖搖欲墜的�雉,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
“看見了嗎?小雉兒?”
“那一次,我只是個無力的廢物!只能眼睜睜看著我的親妹妹……看著她們……。”
他聲音哽住。
他眼中血光更盛,那恨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看著她們被那些披著人皮的畜生,用所謂的家族大義,活生生地……獻祭,煉化,成為怪物誕生的養料!”
“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個流淌著詛咒之血的家族,必須死!”
“必須用他們的血,用他們的魂,用他們引以為傲的一切來陪葬……為我妹妹,也為你們這對同樣被選中的可憐蟲!”
他猛地指向�雉。
“我隱忍,我謀劃,我變得比他們更強大,更冷酷。”
“終于……我成功了。”
“那一夜的血,染紅了四河祖地每一寸土地……他們的哀嚎,是我听過最美的樂章。”
他臉上浮現出大仇得報的、近乎病態的狂熱,但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無法磨滅的悲愴。
“我屠光了那些高高在上的長老,碾碎了那些麻木不仁的族人,連同他們腐朽的‘傳承’一起,送進了地獄!”
四河青木的聲音帶著執拗的瘋狂。
“然後,我加入了‘逐日’!”
“只有他們掌握的力量,只有那觸及禁忌的‘逐日’計劃……”
“才有可能……才有可能從時光長河的碎片里,從命運的死寂塵埃中……把我真正的妹妹,找回來,復活!”四河青木幾乎瘋狂道。
“復活?!”
人們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和荒謬感。
“大罐頭,你腦子被銀甲夾壞了?!”奈奈很無語。
楚浩的滅影分身,部分意識仍與�雉體內的噬光金巢相連,他心頭劇震。
他感受到�雉體內,那被暗金漩渦強行吞噬壓制的瘧童核心,在听到“復活”二字時,那無窮的怨毒與痛苦黑氣中,竟極其詭異地……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極其茫然的漣漪。
仿佛沉淪于無盡黑暗深淵的靈魂,被這個禁忌的詞語,輕輕撥動了一下。
�雉殘破的身軀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復……活?”
�雉喉嚨里,發出一個混合了她自己嘶啞,與瘧童尖銳顫音的音節。
四河青木灼灼視線,死死鎖住�雉那因“復活”二字而劇烈震顫的殘破身軀。
“雉兒!”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四河舊族的宿命……扭曲、骯髒、以血親的哀嚎為食糧。”
“我們生來就被詛咒捆綁,成為他們延續那腐爛‘榮光’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