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鳳攥著扳手的手心里全是汗，鐵家伙在掌心滑溜溜的，像條泥鰍。她盯著眼前那堆沒打磨好的零件，組長刻薄的話還在耳邊炸響︰“陳美鳳，你這活兒是糊弄誰呢？毛刺沒清干淨，尺寸差了半毫，這要是裝到機器上，出了事故你擔得起？”
她咬著牙沒敢頂嘴，心里卻翻江倒海——以前這種小瑕疵，組長不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兒個怎麼就跟她較上勁了？正憋屈著，工人糾察隊的人又晃了過來，穿著統一的藍色工裝，胳膊上套著紅袖章，眼神跟審犯人似的。
“陳師傅，听說你最近活兒不達標啊？”糾察隊的老王嗓門洪亮，故意讓周圍的人都听見，“咱們工人階級得有工匠精神，可不能糊弄事兒！”
陳美鳳強擠出笑，手里的扳手差點沒拿穩︰“王同志說的是，是我沒干好，我這就返工，保證合格！”
等他們走了，她才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心里把組長和糾察隊罵了個遍——我干活不達標，用得著勞你們大駕？這不是明擺著找碴嗎！可罵歸罵，手里的活還得趕緊補，不然真要罰款，這個月的菜錢就沒著落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拖著灌了鉛似的腿往家走，腦子里亂糟糟的。剛進家門，孩子的哭聲、男人的抱怨聲就撲了過來，她往灶台前一站，看著糧食缸里見底的糧食，只覺得胸口堵得喘不上氣。
第二天一進車間，陳美鳳就傻了眼——分配給她的活是是最重的，最髒的，還是五級的活里對技術要求最高的！
她找組長理論，對方眼皮都沒抬︰“都是廠里安排的活，你不干誰干？女人能頂半邊天，你拿著和男人一樣的工資，憑什麼這活一定要男同志干？”
“可我是…這麼多人，為什麼這活非得給我？”陳美鳳的聲音都發顫了。
“誰都想干輕松活，那累的活誰干？大家都得這麼輪，這才公平。”組長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她直接傻了眼，平時跟她眉來眼去的男工友，一個個都低著頭裝沒看見，心里那點念想徹底涼了。
這些沒良心的，以前跟她甜言蜜語脫她衣服的時候怎麼說的？
現在看她落難，連句公道話都不敢說！她咬著牙，開始干活，真t的沉啊，還技術要求這麼高，這是把她往死里折騰！
接下來的日子更是難熬，分配的活都跟這種類似。
差一點就被教育！
累得她回家倒頭就睡，孩子哭了都沒力氣哄。更可氣的是，小組長天天盯著她，雞蛋里挑骨頭，哪怕螺絲多擰了半圈，都能被罵半天“工作態度不認真”
罰款單一張接一張地來，工資眼看著就沒剩多少了。
那天晚上，她看著床頭攢了一堆的罰款單，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想去找車間主任，那個跟她相好的男人，以前他總說會護著她，現在怎麼就不管了？她甚至想好了，要是他不幫忙，就鬧到他家里去，大不了魚死網破！
可還沒等她去找，廠里就炸開了鍋——車間主任跟一個女工在庫房里搞破鞋，被當場抓了現行！
陳美鳳听到消息的時候，正在車間搬鐵塊，手里的東西“ 當”一聲掉在地上，砸得她腳面生疼，可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這下全完了！
就這倆直接被辭退了，然後…
慘的不能再慘了，還給判了…
陳美鳳的臉“唰”地白了，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她想起自己跟車間主任那些不清不楚的事，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幸虧他最近不怎麼找她了，幸虧沒被抓到！不然現在被游街、被辭退的，就是她陳美鳳啊！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車間，趴在冰冷的機器上，心髒跳得快要炸開。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住她，勒得她喘不上氣——要是真被抓了，她的工作沒了。
男人怎麼活孩子怎麼辦？兩家的老人誰來養？
她甚至能想象出自己，會遭到怎樣的下場！
緩過神來，怨恨又像毒草一樣在心里瘋長。她猛地抬起頭，眼神惡狠狠地盯著辦公室的方向——這一切，是不是李娜干的？
那個小丫頭片子，看著柔弱，心比誰都狠！不就跟她拌了兩句嘴嗎？至于這麼趕盡殺絕？她越想越覺得是，除了李娜，誰還有這麼大的本事，能讓組長、糾察隊都針對她？
可再轉念一想，車間里恨她的人也不少。那些沒從她這兒佔到便宜的男人，那些嫉妒她工資高、嫉妒她跟領導走得近的女工，誰都有可能背後捅刀子。她陳美鳳為了養家，跟這個好跟那個曖昧，早就把人得罪光了。尤其女人！
“造孽啊……”她喃喃自語，眼淚混著臉上的油污往下淌。
這時，有人喊她去領新的任務，又是一堆又髒又重的活。她看著那堆東西，突然覺得渾身無力。
她不敢再鬧了，甚至不敢再抱怨一句，只能低著頭，默默地拿起工具——現在她什麼都不敢想了，只求能保住這份工作，能讓一家人活下去。
只是偶爾夜深人靜時，她會盯著天花板，心里一遍遍地罵︰李娜，你個小賤人，要是讓我知道是你干的，我饒不了你！可罵完了，又趕緊捂住嘴，生怕被人听見——她現在，連恨一個人的資格，都快沒有了。
然後沒幾天，小組長就給她調到，分廠去了。工資倒是沒降，就是太遠了些，離家有40里地！
但也得去啊，必須得服從分配。
並且到了那兒日子也不好過分的活就沒好的，處處被人為難。現在那些男的也精了，沒有一個跟她搞曖昧，護著她的，甚至普通工人都沒有說能幫她干干活的！
陳美鳳的遭遇，其實李娜知道了，但李娜也只是忍不住唏噓。
但這事兒真不是李娜干的，李娜沒那麼閑。
不就被擠兌了兩句嗎？也知道這她是太累，再加上，日子過得太苦，女人專門就嫉妒女人。
更別說給陳美鳳搞的萬劫不復的，對李娜一點好處都沒有！
大姐要是在婆家過不下去了，肯定得回娘家各種鬧，還有可能損失李娜的利益！
結果沒怎麼著，科長就找李娜談話了
“小李啊，咱們科室就你個人問題沒有解決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咱們周廠長挺看好你的…”
科長這話一說，李娜腦子都宕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