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焦點已然全部聚焦在了自爆身份的諾倫身上,那扇被破開的城門反而被人們忽略。
一路猛沖的魔法列車在破開城門後,像是墜落在地的鋼鐵流星,帶著四濺的火花,直至滑到勃朗奴斯城的正中央——所謂勃朗奴斯大學的正門前才停止。
城中還是人類的騎士和魔法師們謹慎靠近,而魔法列車的車頭里什麼動靜都沒有,就那樣靜悄悄地停在原地。
或許是這樣的狀況迷惑住了他們,其中一個騎士居然大著膽子自己上前,來到了車頭的附近,甚至伸出了手,想要掰開那擰成一團的鐵片。
但是另一只手比他更快地從中突出。
上前的騎士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一只手——其實是手爪就破開了他的胸口,在其他魔法師和騎士震驚的目光之中,將其撕碎。
隨後,一個沉重而漆黑的影子,從魔法列車的車頭中走出。
那是一只體型僅僅比普通人大一點的黑色龍人,黑色的龍鱗如同甲冑一般附著于身,健壯而修長的四肢舒展而開,背後是細長的白色骨刺,中間連著黑色的膜,形成了所謂的翅膀。
這當然是在列車之中注射完生血劑,轉換為龍人形態的萊德。
比起從前的龍人形態,他現在的龍人形態更像是身體自然舒展而開的樣貌,而非之前那樣無法控制的血肉聚合之物,性能和美觀程度都遠遠比先前的猙獰怪物來的強。
維系這一切的當然是位于胸口的葡萄,從青銅之棺中“復活”之後,萊德全身的回路都在向著胸口扭曲,剛好為葡萄提供了合適的位置。
而伴隨著他的離開,身後的魔法列車在迅速被拆解,煉金工坊持續展開,讓其以另一種形式出現在了萊德的身上——鋼鐵的龍尾出現在萊德身後,白色的猙獰龍角出現在他頭頂的兩側,和身軀相比有些單薄的龍翼都在鋼鐵的加持下變得厚重。
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在甲冑之上又套了一層重鎧。
“不要慌,這是第零騎士團!”
勃朗奴斯伯爵的聲音自高空之中傳來,那清晰而冷漠的男性聲音讓為之戰栗的魔法師和騎士冷靜了下來,魔法的光輝立刻在萊德的眼前閃耀,黑石騎士們從兩側向著萊德襲來。
第零騎士團?
鐵甲附身的龍人張開了嘴,噴出了兩道白氣,似乎是在發出無奈的笑聲。
對面貌似把這自己認成別的東西了。
可這樣也好。
“葡萄。”
以絕對的暴力將黑石騎士的上半身攔腰斬斷,望向魔法師的魔法,和黑石騎士們最為純粹的瑪娜沖擊,萊德呼喚著在胸口調控著全身回路的葡萄。
<aster,現在為您釋放咕嚕大人和芙芙大人的生血劑。”
紅色的血液流經龍人的身軀,在拓展的回路之上,自然魔法和暗影魔法如寶石一般閃耀。
風暴,地震,潮水,雷電......它們成為了萊德展開的龍翼之間的裝飾品,而沉重如墨的陰影自他的胸口墜落在底,扭曲萬物的巨大引力在此爆開!
幾百個黑石騎士都在這集合的力量面前顫抖。
黑白相融之龍在城中咆哮!
金屬的狂潮將勃朗奴斯城就此改寫!
“沒辦法了啊。”
勃朗奴斯伯爵沒想到這位“第零騎士”有著這麼大的能量,現在再將城外的黑石騎士叫回來已經不現實,而要啟動最後的手段——卻讓這位伯爵有些不甘心,因為那是用于剿滅所有王國騎士和魔法師的底牌,用來對付一個“第零騎士”,未免有些小題大做,可偏偏他還沒什麼太好的辦法遏制對方。
這時,手中的通訊戒指為他傳來了權杖公爵約翰•歐文的命令。
“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放棄一些和放棄全部沒有區別,既然你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那麼就不要顧慮點綴寶石的裝飾品。”
這是那位遠在後方的公爵的原話。
勃朗奴斯伯爵深吸一口氣,然後低聲回答︰“我明白了,公爵大人。”
勃朗奴斯伯爵的心中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迷茫,他立刻來到了自家的寶物庫,將準備好的禮炮拉到了城堡最高層,放出了其中的炮彈。
黑色的光芒躍入天空,隨後猛地炸開,化作了黑色的塵埃,伴隨著風的方向,飄灑而落。
接觸到這些塵埃的人們,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結晶化——是的,順著狂風而流動的黑石碎屑,正在強制性地將人轉變為黑石騎士。
勃朗奴斯城是勃朗奴斯伯爵一生的心血,那麼所謂點綴寶石的裝飾品......當然指的就是城中之人了。
在場之人並沒有注意到,銀狐佔星師茜茜正在悄然退下。
場外的各方勢力,現在才要剛剛入場。
這是她的想法。
但她可能沒有想到,或者是沒有看到,這是很多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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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似乎挺的熱鬧的。”
觀望著勃朗奴斯城,已將悄無聲息地將一座城鎮化作無人之地的權杖會血術士們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遠方的戰場。
為首的是一個身著黑袍,手臂上纏滿蛇蛻的陰柔男人,他現在正坐在高高的死人堆上,伸著懶腰,似乎是在因為繁忙的工作而感到苦惱。
而發出“好熱鬧”的感慨的是一個正在搬運尸體的女性血術士。
“那你也和我們去摻一腳吧。”陰柔男人這樣說道。
“別想分給我更多工作,我願意犧牲掉自己的假期和你們出來加班已經很不容易了。”
女性血術士很干脆地拒絕了她的話語,同時把身後的尸體扔在了死人堆里,同時把血瓶扔給陰柔男人。
這些死人都被抽掉了部分血液,還有相當一部分的血肉保留了下來,留給後來者。
拿過血瓶的男人有點不滿,“就這麼點嗎?”
“‘聖母’不在這里,沒辦法生產血包,外出覓食的采購部也死了個干淨,我只能用最簡單的方式幫你們補充一些鮮血了。”
那個女人聳了聳肩,“嫌少就別拿。”
“拿,為什麼不拿。”陰柔男人將血瓶塞進衣服里,看著女人將更多血瓶分發給血術士們,“如果聖母能到處移動就好了,我們就沒必要四處獵殺人類,喂給她吃了。”
女人沒好氣地說道︰“那個體重,那個大小,還是算了吧。”
“會長和副會長呢?”
“舒爾曼副會長大人似乎又有新的委托,前幾天就動身前往極北之地了,還把宣傳部、組織部、研究部都帶走了。”
“一下子抽走三個部門,嘖嘖嘖,這是要做什麼大事情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權杖會里小小的部長。”女人擺了擺手,“你也快點吧,我這邊馬上就要結束,如果行動不及時,說不定會被天降的怪物當作午飯一起嘎 脆地吃掉。”
“那的確挺恐怖的。”
陰柔男人拍了拍手,從死人堆上一躍而下,一百多個權杖會血術士立刻也緊跟到了他的身後、剛剛將這座小鎮覆滅的血術士們開始向著戰場——準確來說是勃朗奴斯城的方向進發。
“走吧,等了這麼久,終于輪到我們‘實踐部’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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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準備出場的人,就有等待那些人的人。
在勃朗奴斯城前戰場之外的地方,芙芙、梅迪斯和咕嚕以及黃金商團的人很多人都摸到了另外的一座小鎮上。
在那座小鎮的山坡之上,梅迪斯背對著遠方的戰場,嗅聞著戰場上的血腥之氣,身體里的紅血都在躁動。
她其實是在分辨空氣之中的不同血氣。
原本成功和萊德會合的梅迪斯和咕嚕也想要參與到這場戰爭之中,可是萊德卻給了她們更加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在這里阻攔“可能”會出現的敵人——權杖會。
根據前幾次戰況的分析,每當南方貴族和王國貴族進入到僵持階段後,總有一股權杖會的勢力如幽靈一般出現在附近,幫助南方貴族們進行作戰,又在事後迅速消失。
那麼,既然戰況肯定會陷入到僵持不下的狀態,那麼權杖會沒有理由不出現。
作為血族的梅迪斯和作為精靈的咕嚕就是萊德安插在這里的釘子,萊德也讓芙芙跟了過來,因為這兩個家伙肯定會需要後勤力量。
咕嚕和芙芙就站在梅迪斯的身旁,等待這個血族的女孩判斷出鮮血的味道。
只不過咕嚕=現在有點煩,因為身邊全是黃金商團的人。
黃金商團副團長德林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十三席,我們沒有必要這麼深入地介入到索爾王國的內亂之中,這里實在是太危險了,我們這邊有一條秘密通道,可以幫您和您的親人迅速返回家督爾王國。”
是的,咕嚕已經被黃金商團的人給認了出來。
雖說樣貌變了,可是聲音沒有變,氣質沒有變,當初三天兩頭往奧陶鎮跑,又被老團長介紹是審判所十三席的咕嚕跟不少黃金商團的人混了個臉熟。
行刑官在加杜爾王國就相當于王國騎士,雖說民間存在不少誤解,但是黃金商團這種流落在外、還變相參與行刑官選拔工作的團體才更能理解她們的不容易。
“我在加杜爾王國所做的一切的已經完成,和那個王國已經沒有關系了,在這里完全是我個人的意思。”
咕嚕嘆了口氣,不厭其煩地向著對方講述著這個道理。
這些天來,她一直在試圖告訴黃金商團的這些家伙,自己已經和加杜爾王國沒了關系,她並不打算保持自己行刑官的身份,也不打算回到那個王國。
她繼續留在索爾王國,只是為了給自己的老師,前首席行刑官報仇而已。
可是這群家伙依然在勸說著決心早已下定的咕嚕,讓她很是無奈。
“不要纏著咕嚕了!”
一直沉默的芙芙也爆發了——她生氣起來依然很可愛,沒有什麼威懾力,但是芙芙真的很生氣,這個莫名其妙的家伙總是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擾亂著咕嚕的判斷。
盡管她也知道咕嚕的選擇很危險,可這是她的選擇,如果真的擔心就應該跟在她的身旁,而不是像個蒼蠅一樣嗡嗡亂叫。
“我聞到味道了。”
突然間,仰著頭,分辨著風中鮮血味道的梅迪斯這樣說道。
隨後,小小的女孩立刻充血膨脹為了巨大的御姐,小巧的黑翼也一下子變得巨大無比,她展開漆黑之翼,在一段時間的沉默後,一下子就把頭轉向了一旁,“權杖會開始動了!”
“走吧。”
咕嚕緊握自己的鐮刀,率先向著那個方向奔跑而去。
不管是執行者,還是下達命令之人,她都要一個一個的肅清掉!
••••••
渥丹城。
明明是在一個王國之內,這里卻遙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
這里的生活依然平靜而華貴,遠方的戰爭對生活在這里的很多人而言就是報紙上的新聞而已。
也就是在這種氛圍之下,很多人相信戰爭很快就會結束,因為他們在戰場之上有著“壓倒性的優勢”,並沒有太多人知道真正的情況是怎麼樣的。
但有的人想要讓他們的相信變成現實。
在艾尼斯•巴卡諾斯的帶領下,純白的一號騎士來到了劍之公爵家的地下工廠。
這座地下工廠是飛空艇的最終組裝工廠,地上的工廠負責零部件的制作,隨後通過秘密的渠道運送至此地,完成最後的拼裝和調試。
渥丹城的幾座超大型工廠基本都是奧爾杜隆設計出來的,他來到索爾王國的原因就是這里的王願意幫助他進行飛空艇的研制工作。
雖說索爾王國的煉金術教育一塌糊涂,可是憑借著本身獨有的流水線工藝,可以把復雜的工作拆解為無數較為簡單的環節,讓經過一定培訓的人也可以迅速上手。
因此,飛空艇只用了八年就順利完成。
第一架飛空艇在聖夜之前順利落地,試駕工作交給了宰相法洛斯,但之後發生的聖夜騷亂最終成為了誘發這場戰場的火星,飛空艇也被奧爾杜隆所開走。
好在那個人留下了成套的工業體系,渥丹城內的三座煉金工廠完好無損,而經過這三個月的加緊工作,第二艘飛空艇終于完成了大半——實際上可能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目前能夠實現的工作僅限于飛翔和降落,說白了就是個會飛的大鐵殼子,草草地向內填充了一部分防御用的魔法,也就算那麼回事了。
原本劍之公爵是想要將其徹底完成,然後在飛空艇上集合精英力量,一口氣扔進權杖公爵的老窩,來一場斬首行動,也免得前線每一天都在幾千幾千的死人。
可是現在,恐怕並不能如她所願了。
原本應該在地下蟄伏,等待完善的第二艘飛空艇沒辦法繼續靜靜地停留在這地下的工廠里,現在,無數的煉金術士正圍繞著它進行檢查,進行出發前的最後調試工作。
並不完善的飛空艇即將開始它的第一次遠航。
而上面的乘客只有一位。
一位青黃色的蝗蟲騎士。
第零騎士團,六號騎士,即將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