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出的那四位都不簡單。
比如美術指導，國內的美術設計獎基本拿了個遍，在國際獎項的獲獎與提名名單中也能看到他的身影。作品的票房不一定有多高，但在豆醬點評上的分數大多在八分以上。
其他幾位水平也都差不多，都算是業內大佬。
之前在線上會議室里，大家不開攝像頭還沒什麼感覺，當面一見這些50歲左右的大佬們，還真沒在線上那種……能穿著睡褲跟他們開會的放松感覺了。
孫弘當然相當放松，淺笑道︰“你們在這摸魚啊？”
五人轉過來。
攝影指導最先開口，“呀，陳老師，終于見到真人了。”
副導演也走過來淺笑道︰“可算見到了，在網上他們總搶話，今天總算能當面問了。”
陳放也伸出手與眾人握手，“過獎過獎，還望各位老師多多指教。”
或許，不僅出于對編劇的友好，也或許人類天生就會對長相優越的人比較友善吧，陳放還沒能再客套一句，他們就已經開始相當熱情你一言我一語打招呼。
“實際上在網上聊得就很好了，就是開關麥不太方便。”
“哎呀，確實帥，頗有我當年的風範啊。”
“得了吧，你把照片翻出來比一比啊。”
“你的助手小白怎麼沒來？哈哈。我還想默默它呢。”
“陳老師，你這真人可比網上照片還精神啊。”
“這叫炯炯有神。”
……
被這群比他大20歲左右的人圍著打量，陳放忽然體會到小白的感覺了。
孫弘淺笑著道︰“人家是同事！你們在網上還好，怎麼見了面就跟見了晚輩似的，人家是編劇，掌握的可是一劇之本，收收你們的長輩情懷啊。”
他語氣輕松，但卻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幫陳放在劇組站穩。
對年輕人而言，職場上最忌諱的事情之一，就是被同事當做小孩或者學生。
陳放這年齡與外表太有欺騙性了。他們面對面溝通，很容易潛意識里把他當做學生、演員或者下屬。
那陳放說話就沒多少分量，也容易被使喚。
其他人也是人精，听到孫弘這話，立馬也反應過來了。
攝影指導淺笑道︰“那是當然，今天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跟陳老師好好討論，還請多多關照啊。”
陳放也笑著回應，“關照不敢當，有問題您就提，我一定盡量解決。”
孫弘看了眼表，插話道︰“快開會了，直接去會議室吧。”
美術指導應下︰“好啊，走。”
攝影導演打了個哈欠，“還有15分鐘呢，我去弄杯咖啡，你們先過去吧。”
陳放六人朝會議室走去，攝影導演則朝著另一邊走去。
辦公區域里頓時安靜了不少。
旁邊的茶歇室里。
一名演員喝著杯子里的咖啡，目光落在從門口經過的陳放身上，眼底滿是羨慕。
他是歡聚影業的演員，準一線演員，因為有點關系，今天才能過來混個臉熟。
可頂多就是能和那些大咖說上一兩句話。
而人家陳放直接被圍著。
哎，六月份，大家還同樣出現在鷺島參加電影節。
今天差別就這麼大，哎……真是人比人氣羨慕人啊。
他郁悶地猛灌一口咖啡，輕嘆一口氣，把杯子丟進垃圾桶。
……
時間一天天走過。
原本裹著熱浪騷擾人的蟬聲，也漸漸弱了下來。
街上，“秋裝上新”的廣告牌越來越多。
到了八月二十號，暑氣似乎被抽走了一半，學生黨的暑期則基本要被抽干了。
而劇組的籌備工作卻是往前邁了一大步。
這段時間里，主創團隊先是研讀劇本，討論視覺風格與敘事節奏。
隨後，外聯制片與導演、美術導演等人開始勘景。最終，先確定了一個拍攝地魯省周村。這里用來給大部分場景取景，比如福貴家所在的街道、福貴敗光家產後住的房子等等。至于老宅等地方，還得再挑挑。
外聯制片在外奔波，繼續篩選合適的地方，等篩出來幾個候選項，就請導演等人現場勘景。
而孫弘等人則趁著這段時間，從18號開始對周村的場景進行設計，比如設計實景改造方案、搭建場景的詳細圖紙，設計關鍵的視覺隱喻。
20號上午八點半，《活著》項目中心。
美術組的區域盡頭，美術指導季平辦公室里。
劉佳偉從袋子里拿出一杯咖啡，放在季平的辦公桌上，佯裝隨口說道︰“季叔，我昨天听說，陳老師居然還兼著B組導演的工作啊？”
“嗯。”季平過來拿起咖啡，轉身繼續在書架里翻資料。
劉佳偉見他沒反應，心里有些不甘。
猶豫了會，琢磨著反正季平不單單是他老師，也是爸爸的好友，便再度試探著開口︰“他好像沒有太多的導演經歷，能抗得起B組導演的身份嗎？”
季平頭也不回，淡淡道︰“怎麼？你心里不平衡？”
“沒，就是有點羨慕吧。”
劉佳偉尷尬笑笑。
好吧，他就是不平衡啊。
B組導演，那算是副導演的一種了啊。
B組就是與A組並行拍攝一些次要場景。B組導演在現場是最高指揮，不過具體拍什麼，怎麼拍還是得听導演的。但B組導演可以在片尾署名。
顯然，孫導是要給他一些簡單畫面，讓他來練手和鍍金的。
雖然孫導說了，拍得不好，那就不用他了，但機會都給出去了，那就是句客套話。
自己認可陳放的寫作實力，但一碼歸一碼，陳放在導演方面，目前就有一個《易燃易爆炸》的MV。雖說拍的不錯，但風格與這部電影的風格相去甚遠，完全不搭邊。
他與陳放年齡相近，在電影方面的造詣遠高于陳放，更比他熟悉這個風格的電影。
他還在當美術導演助理呢，憑什麼陳放就當上了B組導演？
季平回頭瞥了他一眼，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道︰“和你水平差不多的同學還在小網劇劇組當助理或管道具，而你直接就當上大劇組的美術導演助理了。憑什麼？哪有那麼多憑什麼？”
劉佳偉張張嘴，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