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瑩住處。
“瑩兒今後打算住在這里了？”
徐寒衣坐在窗前，目光落在窗外搖曳的竹影上，語氣听不出太多情緒。
江婉瑩剛為徐寒衣沏好一杯清茶，聞言腳步微頓，隨即捧著茶盞走到她身側，輕聲道“師父和阿川在哪里，哪里就是徒兒家……”
“……”
徐寒衣指尖輕輕叩了叩窗沿，目光依舊落在那片晃動的竹影上，半晌才淡淡“嗯”了一聲，聲音輕得幾乎要被夜風卷走。
“師父今後要不就挨著徒兒住？這里是離阿川住處最近的地方。”
江婉瑩將茶盞輕輕擱在案桌上，目光落在徐寒衣側臉上，語氣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
“……”
徐寒衣沒有說話，目光依舊落在窗外的竹影上，竹枝晃動的影子落在她臉上，明暗不定。
“師父，阿川百年之內便會前往仙界，他要做的事應該會很危險，說不定……”
江婉瑩話未說完，便被徐寒衣徑直打斷。
“不會的！川……他不會有事的……”
徐寒衣猛地轉頭看向江婉瑩，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就算真如阿川所說，一定會平安歸來，那師父知道阿川什麼時候才能歸來嗎？十年？百年？亦或是千年？或許我們成為枯骨……”
江婉瑩聲音輕得像嘆息，目光落在徐寒衣泛白的指節上，話里的未盡之意沉沉壓在兩人之間。
“……”
徐寒衣沉默著，良久，才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的微涼滑過喉嚨，卻絲毫沒能壓下心頭翻涌的紛亂。
“師父……”
江婉瑩怔怔的望著徐寒衣，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聲輕喚。
“怎麼……”
話音未落，徐寒衣手中的茶杯“ 當”一聲摔落在地，碎片四濺。
“瑩兒你……”
她身子猛地一晃，直直栽進江婉瑩懷中，雙眼緊閉，已然昏迷過去。
“得趕緊抓緊時間，以徐寒衣的修為，這藥效持續不了太久。”
就在這時，一道粉裙身影快步來到江婉瑩身邊，語氣里帶著幾分急促。
“璃姐姐，這藥……”
江婉瑩望著懷中昏迷的徐寒衣，眉頭微蹙。
“小婉瑩放心好了，我配的這藥絕對沒有危害，若是有危害的話，徐寒衣至少能睡個三天三夜，”
璃月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篤定。
“此事若能成，璃峰主的功勞僅次于婉曦妹妹。”
白芷帶著林婉曦與夜瀟瀟踏入房間，目光掠過被江婉瑩小心抱著走向軟榻的徐寒衣。
璃月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掃過剛進門的三人，最後落在軟榻上昏迷的徐寒衣身上，眼底掠過一絲復雜難辨的光。
“婉曦姐姐別緊張，就算不成功，再想辦法就是了。”
夜瀟瀟望著林婉曦緊繃的側臉，輕聲安撫道。
“嗯。”
林婉曦點了點頭，快步走到軟榻邊坐下，指尖輕輕覆上徐寒衣的眉心，目光專注而凝重。
“嗡。”
一道白芒自林婉曦指尖亮起，柔和地籠罩住徐寒衣的眉心。
沒過多久，徐寒衣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像是夢到了什麼舒心的事，嘴角竟微微揚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而身旁的林婉曦則下意識抿了抿唇，耳根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江婉瑩等人相互對視一眼，眼底都閃過一絲了然，隨即又默契地移開目光。
時間一分分一秒地流逝，屋內靜得只能听見眾人淺淺的呼吸聲。
許久，林婉曦的臉色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指尖的白光也隨之黯淡了幾分，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而軟榻上的徐寒衣，原本舒展的眉頭猛地擰起，臉色同樣變得難看，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似在夢中經歷著極大的痛苦。
“師父……”
江婉瑩心頭一緊，下意識往前挪了半步，聲音里帶著難掩的擔憂。
“這是變成噩夢了？看來情況很不樂觀……”
白芷眉頭緊鎖，目光在林婉曦和徐寒衣之間來回轉動，語氣里帶著一絲凝重，“婉曦妹妹的靈力波動越來越亂，怕是快撐不住了。”
“不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得趕緊停……”
璃月緊緊盯著徐寒衣，話音未落便要上前阻止，卻見林婉曦猛地一顫，指尖白光陡然潰散，仿佛遭受了劇烈反噬，整個人無力地向後倒去。
“糟了！”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正要上前帶林婉曦跑路，卻見一道森然劍氣先她們一步，直朝林婉曦要害刺去。
“嗖！”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條粗壯的藤蔓猛地從林婉曦身側的地面竄起，如鐵壁般將那道劍氣死死攔下。
緊接著，苒的身影憑空出現，動作快如閃電，一把將林婉曦抱起，足尖一點便朝著屋外疾掠而去。
“走！”
璃月見狀，立馬緊隨其後，拉著白芷與夜瀟瀟朝著屋外疾馳而去。
然而，她們四人剛來到屋外，便見前方半空中驟然懸起一輪寒月，清冽的月華如流水般灑落，所過之處地面瞬間覆滿冰霜，寒氣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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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江婉瑩望著從軟榻上緩緩坐起身的徐寒衣，剛要邁步上前，卻猛地感覺四肢像灌了鉛般沉得厲害，身體瞬間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篤、篤、篤。”
徐寒衣赤著雙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明明每一步落下都很輕，卻帶著莫名的壓迫感。
她徑直越過動彈不得的江婉瑩，目光死死鎖定屋外的四人，緩緩朝著門口走去，周身縈繞的寒氣隨著腳步蔓延，連空氣都仿佛結了層薄冰。
屋外。
璃月望著半空中那輪寒月旁陡然浮現的巨劍，劍身泛著森然冷光，周身縈繞的殺伐之氣幾乎凝成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
“徐寒衣，大家只是想為小林川做些什麼，你……你若有怨，我任你處置，能否放了她們，求你了。”
璃月果斷放棄反抗，猛地轉過身子向前踏出一步，將白芷等人護在身後，抬眼望向緩步走出的徐寒衣，一臉懇切道。
“璃峰主這樣做的話，我們回去可不好跟夫君交代啊。”
白芷輕笑著搖了搖頭，來到璃月身旁，其余三人也默契地踏出一步，與她們並肩而立，目光齊刷刷投向徐寒衣。
徐寒衣的目光從璃月等人臉上一一掃過，最終定格在被夜瀟瀟和苒攙扶著的林婉曦身上。
林婉曦此刻的臉色慘白如紙，顯然還未從方才的反噬中緩過來。
“剛才我在夢境中所經歷的一切，是你主導的，還是我主導的？”徐寒衣面無表情地開口，聲音冷若寒霜。
“夢境的畫面是我編織的，但選擇是你做出來的。”
林婉曦氣息微弱，聲音輕得像風中殘燭，卻字字清晰地傳入徐寒衣耳中。
“我內心的選擇麼……”
徐寒衣喃喃自語，目光微垂，落在地面凝結的冰霜上，語氣里听不出是疑問還是悵惘。
“你為了讓公子留在身邊，甚至都寧願將他殺了，你根本就不喜歡公子，你只是把公子當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
林婉曦冷冷開口，盡管氣息依舊虛弱，話語卻像利刃般，直直刺向徐寒衣。
聞言，其他三人亦是面色微變，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徐寒衣。她們先前不是沒想過，徐寒衣心中或許恨她們、想殺她們，卻從未料到，她竟連林川都下得去手。
“私有物品麼……或許是吧。”
徐寒衣緩緩抬起頭，望向某個方向，聲音里听不出喜怒“來試試吧。帶得走她們，你就帶走；帶不走她們，便準備給她們收尸。”
話音剛落，無數道裹挾著殺伐之氣的凜冽劍氣便如驟雨般朝著眾人密密麻麻地落去。
“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整座聖地以林川住處為中心，驟然爆發出九道沖天光柱。緊接著，一股極強的威壓如天幕傾落，朝著徐寒衣狠狠鎮壓而去。
徐寒衣輕咬薄唇，仿佛對那股鎮壓而來的威壓毫無所覺，手持長劍就朝著璃月等人走去。
“……”
苒立馬將林婉曦交給身旁的夜瀟瀟，與璃月對視一眼後，便一同朝著徐寒衣迎了上去。
而白芷則緊盯著戰局，屏息凝神地尋找著機會。
“轟！”
就在三人纏斗之時，一條陰氣森森，仿佛自九幽地獄奔涌而來的河流從遠處疾馳而至，猛地撞在了徐寒衣的劍域之上。
緊接著，只听“ 嚓”一聲細微動靜，半空之中的那輪寒月應聲碎裂，那柄巨劍也隨之變得殘破不堪。而那撞過來的黃泉，則河水激蕩，周身靈光瞬間黯淡下去。
“太好了，是青姝姐姐，我們有救了！”
夜瀟瀟望著被破開的劍域，臉上難掩欣喜之色。
然而，正當她心中稍稍松了口氣時，徐寒衣卻如入無人之境般繞過璃月與苒，一劍朝著白芷的要害刺去。
“徐寒衣！”
璃月厲聲喝止，身形急掠著想上前阻攔，卻根本追不上徐寒衣。
“嗖嗖嗖！”
數條藤蔓猛地從地面沖天而起，朝著徐寒衣圍攏過去，可還未等靠近，便被她周身迸發的劍氣絞得粉碎。
“化蝶。”
白芷身形猛地炸開，化作漫天紫翼蝴蝶。
可就在那群蝴蝶即將四散逃開之際，徐寒衣身後驟然飛出一條條散發著冷冽陰寒之氣的鎖鏈，朝著四周迅速攏去，將蝴蝶的去路盡數封死。
而那群蝴蝶還未等鎖鏈靠近，便已被寒氣凍結，紛紛墜落在地，化作點點流光消散。
最終只剩下一只蝴蝶掙扎著撲扇翅膀，隨即重新凝為白芷的模樣，只是臉色蒼白如紙，氣息也弱了大半。
“幻術麼……”
徐寒衣眉頭微蹙，緩緩閉上眼。
再睜眼時，周遭景象已變。她竟被困在一方由無數藤蔓交織纏繞而成的囚籠里，藤蔓上還凝結著晶瑩的寒霜。
“鏘！”
一道寒芒驟然閃過，交織的藤蔓被凌厲的劍氣絞成漫天碎屑，簌簌落下。
“無相。”
徐寒衣望著前方正朝著遠處疾馳而去的四道身影，一劍遞出。劍風所過之處，空間都仿佛被撕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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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花！”
由于有夜瀟瀟與林婉曦在，果斷轉身，手持玉笛橫擋在身前。
只听“ 嚓”一聲脆響，玉笛應聲碎裂，那道凜冽劍氣雖被攔下，余波卻仍震得她氣血翻涌，身形踉蹌後退數步。
下一秒，徐寒衣已持劍欺近，劍尖帶著凜冽寒意，直刺璃月要害，動作快如閃電，毫無半分遲疑。
“瀟瀟帶著婉曦繼續跑，去青姝那。”
白芷急促叮囑一聲，急忙轉身欲迎上去，苒也緊隨其後。
可就在二人身形剛動之際，一股磅礡威壓驟然降臨，如無形巨石將她們死死壓住，任憑如何掙扎都動彈不得。
“青姝？！”
白芷心中猛地一驚，瞬間想通了其中關節，不由得狠狠咬了咬牙，拼盡全力劇烈掙扎。
可那股威壓卻如附骨之疽，死死鎖著她的四肢百骸，任憑她耗盡氣力，也只能在原地微微顫抖，連指尖都難以抬起半分。
相比之下，苒的狀況稍好一些，至少還能勉強抬抬手，可雙腿卻像灌了鉛一般沉重，任憑她如何用力，都邁不出半步，只能眼睜睜看著徐寒衣的劍離璃月越來越近。
“……”
璃月望著那在視野中極速放大的身影，唇邊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隨即緩緩閉上了眼楮。
“也罷，本就是我做錯事情在先，死在你劍下，也算是罪有應得。”
她心中這般想著，眉宇間最後一絲抗拒也漸漸消散，只余下一種近乎解脫的平靜。
然而，想象中的痛楚並未降臨。璃月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楮，滿是疑惑地望向近在咫尺的徐寒衣。
她的劍停在半空，劍尖距璃月心口不過寸許。
“徐寒衣……”
璃月望著她停在半空的劍，帶著一絲不解，還有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劫後余生的恍惚。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徐寒衣目光掃過那道沖天而起的光柱以及撞破劍域後便光華黯淡、似已失去威能的黃泉，冷笑一聲，手腕翻轉收起長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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