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說著不記仇,武則天卻嘆了口氣,繼續說︰
“王瀟雖然與你關系密切,然她在朝中,畢竟沒有什麼支柱。”
“她入後宮,只憑借和你年幼時的感情,走不遠,你後宮也得有平衡。”
這位女皇帝眉頭突然擰成一個“川”字。
她似乎是在做一個很難做的決定,而這個決定會讓她很不舒服。
過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武則天和她自己妥協了,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
“王瀟雖然有太原王氏的小姐,可是太原王氏早年和朕結仇,多少年來,朝中根本沒有太原王氏出身的大臣,罩不住她。”
“你和虎敬暉關系莫逆,虎敬暉是朕的心腹愛將,他的情況我現在很了解。”
“他也為朕的大周立下了汗馬功勞,就……”
武則天的話說到嘴邊,卻又停了下來。
她閉上眼楮,最後又勸好了她自己︰
“你回頭告訴虎敬暉,就說,朕讓她改回王姓了。”
“以後,他不叫虎敬暉了,他叫王敬暉。”
“讓他認那位太原王氏的王瀟為妹妹,從今以後,他以武將的身份,護著王瀟吧。”
李存希親耳听到這個炸裂的消息,趕緊抱拳。
他沒有替虎敬暉謝恩,而是無比惶恐。
“陛下,敬暉兄對陛下忠心耿耿,雖然是王皇後的族人,卻不曾有反叛之心啊,陛下!”
武則天伸手往下壓了壓。
“朕什麼時候說他有反叛之心了。”
“朕早就知道他姓王了,朕對他也很放心,他是朕最喜歡的戰將,不然,朕也不會明知道他是王皇後族人,還讓他做千牛衛中郎將了。”
“他很忠心啊,這一點,朕也看出來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沒有幫你篡位,這足以說明,朕的眼光,沒有問題。”
李存希無話可說。
當年在幽州案的時候,他就懷疑皇帝知道虎敬暉的身份特殊,他只是沒想到,皇帝甚至都知道虎敬暉姓王。
那既然皇帝知道虎敬暉的身份,那麼皇帝是不是也知道李青霞堂姐的身份了?
至于皇帝讓虎敬暉做王瀟的靠山,那才真是蓋了帽了老北鼻。
“臣要不直接把敬暉兄請來,陛下當他的面說,敬暉兄或許會更加感激涕零。”
“朕不需要他感激涕零,朕這些年看見了他在為朕的大周浴血拼命,朕心里有數。”
“謝陛下。”
“王瀟和元徽出身不凡,又有人撐腰,你後宮的平衡就有了。”武則天側著臉,“薛青麟和你家關系極好,甚至為了你家,慘遭大難,他有一女,你屆時納入後宮吧,也算全了他們家的忠義。”
“陛下連這個都知道,那臣定然不會反駁。”
“嗯,朕也不是插手你們後宮的事情,純粹就是提醒你一下,後宮安寧,比什麼都重要。剩下的妃子,你自行選擇吧,文武百官的子女也好,百姓家里的也好,都看你自己選了。”
這位皇帝又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卻直接結束了話茬。
“朕乏了,朕要去休息了,征東將士們的賞賜,你和那些大臣們定吧。”
“你接下來,有的忙了,可要注意身體啊。”
……
回到乾陽殿,李存希已經徹底和之前不一樣了。
他看了一遍還在商量事宜的大臣們,走上了丹墀。
“叔父,恩師,商議的如何了?”
“已經差不多了,到了這個份上,基本都是在積攢功勞,所以都是虛職。”狄仁杰說。
武承嗣接著便開口說話︰“唯一一個得到正經封賞的將領,就是達勒哈大將軍了。”
在六天前,得知達勒哈即將還朝的劉思謙,向皇帝遞上了辭呈。
辭呈里面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他已經病入膏肓了,必須早點還鄉,就是死,這老頭也希望死在家鄉。
那時候武則天還病著呢,就讓武承嗣、狄仁杰等一眾宰輔大臣商議了一番,最後狄仁杰拍板同意,還派了兩名太醫跟著劉思謙一起回去。
派遣太醫隨行,這等殊榮,滿朝文武之中可沒幾個,要知道,當年狄仁杰幽州案時北上太原祭祖,也只有一名太醫跟著。
劉思謙得知消息之後,直接收拾東西,帶著太醫就回老家揚州去了。
此番,達勒哈擊破李孝逸,覆滅李孝逸十萬大軍,成功將李孝逸擊殺,圓了陛下的心願,正是受賞的時候,也就按照皇帝最初的安排,做了右龍武衛大將軍。
達勒哈做了右龍武衛大將軍,還只是個開始,武則天還封他做了信國公,又令他做了河北道行軍副大總管,帶著右龍武衛北上,準備和突厥干一仗。
這種早就許下來的恩賜,讓達勒哈渾身一顫,恨不得為武則天效死命。
當然,他也沒有機會為武則天效死命了,武則天馬上就要禪位了。
又和百官商議了一會兒,趁著武承嗣讓人去拿龍袍給李存希的功夫,李存希便找到了虎敬暉,把武則天說的話給虎敬暉也說了一遍。
虎敬暉驚訝無比,隨後就是一陣後怕。
“倒是要謝謝陛下這些年對我的不殺之恩,虧我還以為皇帝不知道呢。”
“我面聖去了。”
虎敬暉急匆匆的離開,去面見皇帝。
李存希也回到丹墀上,坐下來沒喝幾口水,去尚衣局取龍袍的陸ほ就回來了,眾人圍著李存希,幫李存希把龍袍給套上了。
這種肆無忌憚的做法,肯定有人是看不下去的,許西直接跳出來,指著李存希身上的龍袍,便要開噴。
“殿下,百官無禮!”
“他們雖然和殿下有舊,卻也不能直接拿著龍袍就往殿下身上穿啊!”
“他們這種做法是堅決不對的,殿下!”
“百官現在可都看著呢,這事要是傳進陛下耳朵里,陛下心里能開心嗎?”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不傳進陛下的耳朵里,史官還在這里呢,您得注意一下影響!”
史官劉知幾咳嗽了一聲,本來還在欣賞李存希身上龍袍的他,默默的轉過身子,朝著牆壁的角落走去。
來到角落,他緩緩蹲下,根本不回頭。
“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我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