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依舊沒有停下來。
他還在輸出！
這滿朝文武，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攔他了！
“陛下，我今夜殺武家諸王，不為了奪你皇位，我就想告訴這天下，我李家人，也是有脾氣的！”
他回頭，望向李 和李嶠。
“袞袞諸公，你們看見了嗎，為了給我們兄弟報仇，為了給那些死在武家王爺手底下的李氏宗嗣報仇，連昔日的仇敵，都能聯起手來，站在一起！”
他再次轉向一眾大臣。
“這風風雨雨十數年，李氏宗嗣凋零！”
“陛下失德，吾等全族為陛下之陰謀之下，幾乎毀于一旦！”
“此莫非只是陛下一人之過乎？”
“非也！”
“亦有太宗皇帝、高宗皇帝之過也！”
“太宗皇帝曾因‘女主武王有天下’的卑劣謠言，冤殺大將李君羨，為何不殺武才人呼？”
“高宗皇帝好色無度，在太宗皇帝在日，公然和當今陛下苟合，敗壞太宗皇帝顏面。後來更是扶當今陛下為皇後娘娘，為當今陛下篡位鋪好一切道路！”
“二帝之罪過，安能不為文武百官知曉？安能不為文武百官所勸說一二？只是諸君都不願意觀之，不願意言之！”
皇室丑聞，大家難道不知道？
大家當然都知道。
只是大家都不能說。
今晚的李顯被逼到把這一切都給說出來。
也能看得出來，李顯確實是要和他們魚死網破了。
“李顯！”
“你不要說了！”
武則天涕淚橫流，做著毫無意義的阻攔。
可是，她的話，李顯又怎麼可能听呢？
“陛下！”
“請稱我為廢帝！”
李顯聲嘶力竭，劍指皇帝。
“李唐江山五代而亡，歸根結底，錯在何人？”
“錯在掌管一切權力卻逼殺太子的太宗皇帝！”
“錯在把江山拱手相讓的高宗皇帝！”
“錯在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孤！”
“錯在處處忍讓，卻換來殺身之禍的賢弟李旦！”
他字字珠璣，聲聲入耳！
他看著滿朝文武，聲音中全是憤懣。
袞袞諸公，碌碌唐臣，食君之祿，當報君之恩！
可是，他和李旦皇位被篡，這滿朝文武，又做了什麼具體幫助到他們的事情呢？
若無李存希橫空出世，日後的李家，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史官安在！”
“起居注官安在！”
他似是詢問，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
史官之中，劉知幾大踏步走出，起居郎高敏、起居舍人崔息二人一同走出。
“拜見殿下！”
三人默契十足，一起拜見李顯。
“孤且問你三人！”
“今日之事，可會盡數被寫入史書之中？”
劉知幾身子更低，但聲音十分洪亮︰
“史家據事直書，一字不改！”
李顯很滿意，但還是問道︰“當真一字不改？”
劉知幾聲音加大，一字一頓道︰“一、字、不、改！”
“好！”
李顯哈哈大笑。
史家據事直書，一字不改，這正是他要的結果！
“陛下！”
李顯又一次劍指皇帝。
“今日，孤，李顯，攜亡妻韋氏，亡弟李旦，旦亡妻竇式，以及諸位因陛下欲掌權而被殺害的李氏宗嗣，來向陛下討個公道！”
“也向太宗皇帝、高宗皇帝討個公道！”
“這李唐江山，若是傳于我等，豈不是讓無德之人的後人佔了便宜？”
“似我等，乃是無德之人之後，我李顯，羞于苟活！”
武則天眼淚都快流干了。
她視線模糊之中，看見了李顯的獠牙。
無德之人啊！
說的是誰？
太宗也！
既不能傳無德之太宗皇帝之子嗣或者後人，武家之人又被屠戮殆盡，又該傳誰？
自然是從高祖皇帝的其他子嗣的後人中挑選。
這才是李顯最真實的目的！
他要為李存希的上位，掃清最後一個障礙。
這個障礙，叫繼承權！
今天所有的表演，最後的目的就有這一句，為了李存希在法理上的繼承權。
“夠狠，李顯，你夠狠！”
這位年紀頗大的母親，洞悉了這個意圖之後，想哭都哭不出來了。
而李顯，還在繼續！
“孤李顯，先為太子，後為皇，雖被廢，卻也有我自己的傲骨！”
“今日，我以李氏後人之身份，批判亡故的長輩，為何？實乃長輩無德！”
“然而，我在這乾陽殿上與諸位相論，卻不如到九泉之下，與那無德之先人辯論！”
“孤到時，一定要好生詢問一二，問問他到底怎麼可以做到這等無情無義、刻薄寡恩、自私自利、卑劣無恥！我要在高祖皇帝和列祖列宗面前，告他的狀！”
“諸位，李顯今日，便以凡王之血，血濺丹墀！”
他將劍橫在脖頸上。
看見這一幕，大家心知肚明。
從一開始他們沒能阻止開始，他們就徹底阻止不了這位廢帝了。
李 低頭，虎目含淚，李嶠也雙眼飽含淚水，靜靜的望著。
不良帥徐集，太子賓客楊再思，左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右羽林衛大將軍敬暉，四人站在李 和李嶠身後，朝著李顯行最後的臣子之禮。
今時今刻，便是太子、皇帝、廢太子、廢帝李顯的絕唱！
有著諸多身份、曾為李氏宗嗣寄予厚望的殿下，即將歸天，按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找列祖列宗告李世民的狀！
“以孤之血，敬越王李貞！
敬韓王李元嘉！
敬霍王李元軌！
敬紀王李慎！
敬瑯琊王李沖！
敬澤王李上金！
敬燕王李忠！”
李顯死志已明，目露凶光。
“孤，敬李敬業，敬駱賓王，敬李賢皇兄，敬吾之兄弟李旦！”
“也敬每一位為了奪回李氏江山而奮斗終生，甚至最後付出生命代價的將士！”
“還敬吾妹李令月，敬吾兄弟李規！”
“更敬……孤自己！”
他手腕用力，鋒利的寶劍隔開他的喉嚨，鮮血灑出，他保持著自刎的姿勢，身體直挺挺的倒下。
李 撲通一聲跪下，聲音顫抖︰
“恭送大唐皇帝陛下！”
李嶠也跟著跪下。
楊再思、李多祚、敬暉、徐集四人也一起跪下。
大殿外面，左右羽林衛大軍和右武衛士兵單膝下跪。
他們齊聲大喊︰
“恭送大唐皇帝陛下！”
“恭送大唐皇帝陛下！”
“恭送大唐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