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的狠辣之處很少有人看見,這是因為世人只看見了他的懦弱無剛。
可又有誰知道,被母親打壓了這麼多年的他,其實也想做一一些大事留名千古呢。
被廢了十幾年的他,才算是真正顯露出了獠牙。
美婦磕了個頭︰“我去準備一番。”
李顯點頭,待到美婦離開之後,前往三進院落。
他找到了正在觀花的太子妃韋氏,上前握住女人的手,把俏麗的女人帶進房舍之中,不多時就有萎靡之音傳出來。
宮人們不敢靠近也不敢遠離,只在門外七八米處來回踱步。
可沒過多久,他們就听見了不對勁的聲音,太子妃韋氏的萎靡之聲中,又多了許多哭腔。
這個動靜一直持續了兩刻鐘,李顯才穿著衣服緩緩出來,囑咐道︰
“太子妃要好好休息,爾等無需進去,不可打擾。”
眾人趕忙應下,哪里還管太子妃韋氏被當成插件的事情,守在門外,看都不敢看里面。
李顯原路返回,回到了正堂上坐下,他吐出一口氣,面對太子妃韋氏時的暴戾之色,已然消失不見。
枯坐半晌,外面突然有人進來,李顯抬頭一看,居然是太子賓客韋安石。
韋安石和他關系莫逆,還是他的大舅子,因此兩人私交頗為不錯,眼看韋安石到來,李顯招了招手,讓韋安石直接坐下。
“我怕是沒時間坐了。”
韋安石一個頭兩個大,朝著李顯道。
“殿下啊,相王李旦在房州被人毒害了,下此毒手之人,就是武懿宗那個狗頭啊!”
“陛下已經召集群臣,在金鑾殿上拿下了武懿宗和武嗣宗兄弟,武三思又消失不見,朝中武家能說的上話的,就只剩下武承嗣和武攸暨了。”
“這是好事,你著什麼急呢?”太子李顯說。
“可陛下讓我喚您過去,肯定是要問關于這件事你的態度是什麼。”
“我哪兒有什麼態度。”李顯不在乎的說,“他們害死了我的兄弟,那就以命抵命,把武懿宗的人頭砍了不就好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安石,陛下既然想讓我過去,那我就過去吧。”
李顯起身,親切的拉住韋安石。
“你跟我一起去吧。”
李顯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氣勢。
韋安石不知道李顯到底在想什麼,也只是干著急。
而李顯走在前面,表情神秘莫測。
他現在對韋安石到底是什麼心思,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從兩年前太子妃韋氏和梁王私通開始,他就再也沒信過這一對兄妹。
即使韋安石一直以來都心向他,他也沒有信過這一對兄妹。
兩年前他和韋氏恩愛有加,如今他和韋氏形同陌路,那個女人于他而言,唯一的作用就是插件了。
一想到不久後就會要了韋氏的命,李顯就忍不住笑了。
他和韋氏,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兩人出了東宮,外面已經有車駕在等候,耀眼的光芒照在車夫的臉上,年紀輕輕的車夫朝著李顯跪地行禮。
“走吧。”
李顯上了馬車,立馬就有東宮侍衛保護在馬車左右,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往太初宮趕去。
窗外的一切都在倒退,人影綽綽笑聲散去,李顯像是回到了那一年李治駕崩,一眾大臣請他登基的時候,那天他也是這樣,從東宮離去,直奔太極宮。
“看到這熟悉的一幕,你傷心了吧,李顯。”
“可是你沒有選擇的余地,大家都沒有選擇的余地,為了李唐宗室的驕傲,你必須撐起這個擔子,現在李旦已經盡完了應盡的義務,就差你了。”
李顯吐出一口濁氣,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說起來,在這個計劃確定之後,他的內心一直都在動搖。
以兩位曾經的皇帝的性命和一眾武家王爺的性命,換自己那心思歹毒的老娘臭名昭著,給她身上抹點永遠都洗不干淨的污點。
這個計劃其實也很歹毒。
起碼武則天絕對想象不到,在李氏宗嗣人丁凋零的重要時期,太子和相王居然能玩這麼一出。
要知道,這個時代,父母不仁,子女尚且不能不孝順父母,而皇帝的兩個好大兒要氣死親娘,還要讓親娘一輩子名聲盡毀。
想想都不可思議。
馬車一路疾行,很快就抵達了相距並不是很遠的太初宮門外面。
在東宮侍衛的保護下,韋安石先下了馬車,然後攙扶著李顯下了馬車。
不多時,兩人就抵達了麟德殿。
皇帝垂眸,看向太子李顯,沉默了許久,終于說道︰
“顯兒,旦兒慘遭毒害,如今,相王府532口,只剩下李憲一人了。”
她想象中的李顯悲傷無比的畫面沒有出現,這位已經名存實亡的當朝太子目光空洞,好半晌,這才拱了拱手。
“陛下,兒臣與旦弟關系極好,兒臣自請前往房州,為旦弟收攏尸身,以全我兄弟情義。”
“其次,迫害旦弟者,兒臣已經听聞,乃是河內郡王武懿宗,還請陛下明正典刑,將武懿宗滿門抄斬,以告慰旦弟在天之靈!”
“其三,兒臣如今心力交瘁,已經不能再擔任太子之位了,還請陛下將兒臣廢除,另立太子,以保全兒臣闔府上下的性命。”
“最後,還請陛下仔細調查梁王武三思的同黨,切不可在這重要關頭,鑄成大錯。”
太子聲音平靜,就像是平常進言。
可他很多年沒在朝堂上這麼發言過了,今天的他要比以往表現的更加睿智,也更加老練。
“後三條,朕都答應了,不過,你……你絕對不可離開洛陽,更不可以前往房州。”
武則天看了一眼李顯,直到現在,她依舊不放心已經有了明顯改變的李顯。
這樣的一個與以往截然不同,更是展現出了強烈壓迫感的太子,和相王有著天大的差距,只怕李顯前腳到了房州,後腳房州的老臣宿將就得擁立李顯為帝,起兵討伐她這個“偽帝”。
這個結果,李顯早就已經猜測到,他朝著皇帝行禮,而後緩緩退下。
他從一開始,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也只有這個結果才能讓他完成最後的計劃。
他抬頭,看向李存希。
“存希我弟,日後的一切,可就交付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