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鱉子傳奇
嶺南的梅雨季總是來得猝不及防。王寧站在百草堂的門檻前,望著被雨水沖刷得發亮的青石板路,眉頭緊鎖。藥鋪里彌漫著濃郁的藥香,混著潮濕的空氣,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穿著一襲月白色長衫,衣角別著一枚青銅藥鈴,走動時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束發的玉冠上還沾著清晨采藥時的露水,映襯著他劍眉星目下的疲憊。這些日子,來看瘡毒的病人越來越多,普通的清熱解毒藥收效甚微,他心里清楚,只有木鱉子才能解這燃眉之急。
"哥,又有人暈倒在巷口了!"王雪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粗布圍裙上還沾著藥渣。她扎著兩個靈動的發髻,發間別著用干花編成的簪子,透著山野的靈氣。這個從小跟著兄長翻山越嶺采藥的姑娘,此刻眼神里滿是焦急。王寧快步走到門口,只見幾個村民抬著一位面色青紫的漢子。那人手臂上長滿了潰爛的膿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王大夫,救救我爹!"漢子的女兒跪在泥水里,哭得梨花帶雨。
張娜從里屋匆匆趕來,她身著淡粉色襦裙,外披一件繡著藥草紋樣的薄紗,溫婉中透著干練。"先把人抬到里屋,用艾草燻房,防止毒氣蔓延。"她一邊吩咐伙計,一邊轉頭看向王寧,"要用木鱉子?"王寧點點頭"只能用木鱉子散結消腫,但現在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炮制好的藥材。"他握緊了腰間的藥鋤,指節泛白。
正說著,一陣囂張的笑聲傳來。孫玉國搖著折扇,帶著劉二狗等人走進藥鋪。孫玉國身著錦緞長袍,腰間掛著翡翠玉佩,臉上掛著假笑"王少東家這是遇到難處了?巧了,我孫記藥鋪正好有一批上好的木鱉子。孫老板怕是弄錯了,你賣的是未經炮制的生木鱉子,已經有不少人因此中毒。"王寧冷冷地說。孫玉國臉色一變"王寧,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孫記藥鋪童叟無欺" "前日城西的李嬸,就是吃了你家的木鱉子,現在還昏迷不醒!"王雪氣呼呼地插話。"哼,空口無憑!"孫玉國甩了甩袖子,"劉二狗,咱們走!等你們求到我頭上,可別怪我坐地起價!"
待孫玉國等人離開,王寧轉身對張陽說"張叔,咱們進山采藥吧。"張陽是百草堂資歷最老的藥師,年過半百的他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雙手粗糙卻異常靈活——那是常年切藥、炮制留下的痕跡。他嘆了口氣"可是現在山中瘴氣正濃,木鱉子又多生長在懸崖峭壁,太危險了。再危險也要去。"王寧眼神堅定,"總不能看著鄉親們受苦。"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王寧、王雪和張陽便背著藥簍,手持藥鋤,朝著雲霧繚繞的深山進發。王雪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不時停下辨認路邊的藥草"哥,你看這是金線蓮,還有這個,是七葉一枝花!"張陽則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瘴氣比往年都重,咱們得小心。"他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瓷瓶,給每人涂抹了一些自制的避瘴藥膏。
走到半山腰時,突然一陣騷動。劉二狗帶著幾個打手從樹後竄出"王寧,識相的就把采藥路線交出來!"王雪氣得跺腳"你們這些無賴!"王寧擋在妹妹身前,冷聲道"劉二狗,別逼我動手。動手?就憑你們?"劉二狗獰笑著揮了揮手,打手們一擁而上。混戰中,王雪不慎踩空,朝著山坡下滾去。"小雪!"王寧想要去拉,卻被打手死死纏住。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影閃過,一位身著月白色紗裙的女子凌空接住了王雪。她發間戴著用木鱉子種子串成的發飾,面容清冷,眼神中透著一絲關切。
"多謝姑娘相救!"王寧擺脫糾纏,快步上前。女子微微頷首"此地不宜久留,跟我來。"說罷,她帶著眾人繞開了打手,朝著一條隱秘的小徑走去。一路上,王寧忍不住打量這位神秘女子。她的裙擺上繡著精致的藤蔓紋樣,與木鱉子的藤蔓極為相似,腰間掛著一個小巧的香囊,散發著獨特的藥香。"姑娘為何相助?"王寧終于忍不住問道。女子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我叫林婉兒,守護這片山林中的珍稀藥材是我的使命。木鱉子毒性猛烈,若落入孫玉國之手,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受害。"
在林婉兒的帶領下,眾人終于找到了一片木鱉子藤。只見藤蔓纏繞在古樹之上,紅彤彤的果實綴滿枝頭,如同一個個小燈籠。王雪興奮地跳起來"哥,快看!這木鱉子長得多好!"張陽卻皺起了眉頭"此處地勢險要,采摘不易,稍有不慎就會墜落懸崖。"林婉兒走上前,從腰間取出一根特制的采藥繩"我有辦法。"她熟練地將繩子系在古樹上,順著藤蔓攀爬而下,動作輕盈如燕。不一會兒,就采下了滿滿一簍木鱉子。
回程的路上,林婉兒向王寧傳授了一些木鱉子的特殊炮制方法"普通的炒制只能去除部分毒性,若要發揮最大藥效,需用黃酒浸泡七日,再用文火慢焙。"王寧認真記下,心中對這位神秘女子越發敬佩。他知道,這一趟采藥雖然驚險,卻也收獲頗豐。只是他沒有想到,更大的危機還在後面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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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回到百草堂時,天已經黑了。張娜正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見到他們平安歸來,才松了一口氣"你們可算回來了!孫玉國到處散播謠言,說咱們百草堂治不好病,是庸醫!"王寧握緊了拳頭"孫玉國,這筆賬我記下了。張叔,咱們連夜炮制木鱉子,明天就開始制藥!"
夜色漸深,百草堂的燈火卻徹夜未熄。藥香混著酒香,彌漫在空氣中,仿佛預示著一場與病魔的較量即將展開。嶺南的夜,潮濕悶熱得如同蒸籠。百草堂後院內,張陽戴著老花鏡,正一絲不苟地將木鱉子倒入黃酒中浸泡。他佝僂著背,布滿老繭的手在藥缸里輕輕攪動,渾濁的眼神里滿是專注。"少東家,按林姑娘說的法子炮制,這木鱉子藥效至少能提升三成。"老人沙啞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興奮。
王寧手持竹扇,守在文火旁,不時查看火候。月白色長衫被火光映得通紅,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張叔,這一缸藥材關系著全鎮百姓的安危,咱們千萬不能出錯。"話音未落,王雪抱著一捆干艾草跑了進來,粗布裙擺沾滿泥土"哥!我把後山的艾草都割來了,足夠燻三天屋子!"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是子時三刻。林婉兒立在院角的老槐樹下,月白色紗裙隨風輕擺。她望著忙碌的眾人,發間的木鱉子種子串飾微微晃動,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自從救下王雪後,她便留了下來,每日暗中巡視藥鋪四周,似在防備著什麼。
突然,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從院牆外傳來。林婉兒神色一凜,身形如鬼魅般躍上牆頭。只見三道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架起梯子,為首之人正是劉二狗。"孫老板說了,今晚務必把木鱉子全燒了!"劉二狗壓低聲音,臉上掛著陰笑。林婉兒腳尖點地,凌空而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藤蔓狀的軟鞭。"宵小之輩,也敢在百草堂撒野!"軟鞭如靈蛇般纏住一人手腕,猛地一拽,那人慘叫著摔倒在地。劉二狗見狀,抽出腰間短刀"臭娘們!別多管閑事!"
打斗聲驚動了屋內眾人。王寧抄起藥鋤沖了出來,張娜手持藥杵緊隨其後。"劉二狗!上次的教訓還不夠?"王寧眼神如電,藥鋤橫掃,逼得劉二狗連連後退。混亂中,一名打手趁機將火把扔進藥缸,瞬間,熊熊烈火騰起,黃酒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半邊天。"不好!藥材!"張陽驚呼一聲,不顧火勢,伸手去撈藥缸中的木鱉子。王寧眼疾手快,扯下長衫撲向火焰。林婉兒揮動軟鞭,將剩余的打手逼退,隨後甩出藤蔓勾來水桶,潑向大火。
經過一番苦戰,火勢終于被撲滅。但可惜的是,大半缸木鱉子已被燒毀,只剩下零星幾顆焦黑的種子。王雪蹲在地上,捧著燒黑的藥簍,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我們辛苦采來的藥材就這麼沒了"張娜輕輕摟住她的肩膀,眼神中滿是心疼"別哭,只要人沒事就好。"她轉頭看向王寧,"現在怎麼辦?藥材不夠,根本制不出足夠的膏藥。"
王寧盯著焦黑的藥缸,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孫玉國,你欺人太甚!"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張叔,剩下的藥材還能制多少膏藥?"張陽仔細查看剩余的木鱉子,眉頭緊鎖"最多只能救二十人"林婉兒走上前來,從懷中掏出一個古樸的木盒"我這里還有一些珍藏的陳年木鱉子,雖數量不多,但藥效極佳。"她打開木盒,里面整齊地擺放著十幾顆色澤烏黑、紋路清晰的種子,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王寧望著木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林姑娘,如此珍貴的藥材" "救人要緊。"林婉兒打斷他的話,眼神堅定,"況且,這些木鱉子本就該用在刀刃上。"此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經過一夜的折騰,眾人疲憊不堪,但眼神中卻透著堅定。王寧將林婉兒的木鱉子與剩余藥材混合,重新開始炮制。張娜帶著藥工們連夜趕制膏藥,搗藥聲、攪拌聲在寂靜的夜里此起彼伏。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藥鋪時,第一批膏藥終于制成。王寧拿起一貼膏藥,仔細端詳。膏藥呈深褐色,散發著獨特的藥香,中間還隱隱可見磨碎的木鱉子粉末。"張叔,您看這膏藥成色如何?"張陽湊近查看,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比我預想的還要好!這藥效,定能藥到病除!"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只見一群村民抬著擔架,哭喊著沖進藥鋪"王大夫!救救我兒子!他他快不行了!"王寧定楮一看,擔架上躺著的少年面色青紫,全身長滿潰爛的膿腫,呼吸微弱。"快!把人抬到里屋!"王寧立即吩咐,"張娜,準備溫水擦拭患處;張叔,煎一副清熱解毒的湯藥;王雪,去取新制的膏藥!"眾人迅速行動起來,藥鋪內一片忙碌。
王寧小心翼翼地將膏藥敷在少年患處,一邊觀察他的反應。神奇的是,膏藥剛一貼上,潰爛處的膿血便開始收斂,少年緊皺的眉頭也漸漸舒展。"有效果了!"王雪興奮地喊道。消息迅速傳遍了百草鎮。越來越多的患者涌進藥鋪,王寧和眾人忙得腳不沾地。而此時的孫記藥鋪,卻門可羅雀。孫玉國坐在太師椅上,臉色陰沉得可怕,手中的翡翠玉佩被捏得咯咯作響"王寧!我不會讓你得意太久!" 他叫來劉二狗,在其耳邊低語幾句。劉二狗臉上露出陰笑"老板放心,這次一定讓百草堂徹底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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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百草堂內,王寧看著康復的患者們,心中滿是欣慰。林婉兒站在一旁,默默注視著這一切。她知道,更大的危機即將來臨,但她已決定,與百草堂眾人並肩作戰,守護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夜幕再次降臨,百草堂依舊燈火通明。王寧望著藥架上剩余不多的藥材,心中暗暗思索必須盡快找到新的木鱉子來源。而此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正朝著百草堂走來。
嶺南的晨霧還未散盡,百草堂的門檻已被踏得發亮。王寧握著藥碾子的手微微發酸,看著門外排成長龍的病患,額角的青筋隨著碾動的節奏突突跳動。張陽顫巍巍地將最後一貼膏藥遞給一位老嫗,渾濁的眼楮里滿是疲憊"少東家,庫存的藥材連今日都撐不過了。"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凝重的氣氛。藥材商人錢多多搖著檀香木折扇闖了進來,錦緞馬褂上繡著金線蝙蝠紋,腰間的和田玉墜子隨著步伐晃得刺眼。"王少東家好手段啊!"他皮笑肉不笑地作揖,"孫記藥鋪門可羅雀,倒是您這兒嘖嘖,真是醫者仁心。"
王寧將藥碾重重一放,月白色長衫下擺掃過藥櫃"錢老板無事不登三寶殿,直說吧,這次又想耍什麼把戲?"錢多多湊近,壓低聲音"實不相瞞,我手里有批從安南運來的木鱉子,品相上乘。不過"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掃過屋內焦黑的藥缸,"听說貴鋪前日遭了祝融之災?"林婉兒不知何時出現在錢多多身後,月白色紗裙無風自動,發間的木鱉子串飾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錢老板怕是忘了,生木鱉子入喉,輕則腹痛如絞,重則"她頓了頓,袖中藤蔓狀軟鞭微微作響,"您那些來路不明的藥材,還是留著自個兒用吧。"
錢多多臉色驟變,連退兩步撞到藥櫃"好個百草堂!行,咱們走著瞧!"他甩袖而去,撞翻了門口藥童端著的藥碗。瓷片碎裂聲中,王寧注意到錢多多鞋底沾著的紅泥——那是嶺南深處瘴氣林特有的土壤。正午時分,日頭毒辣得能曬化石板。王雪蹲在屋檐下分揀藥材,突然指著街角驚呼"哥!快看!"只見幾個壯漢抬著棺材模樣的木箱匆匆進了孫記藥鋪,箱角滲出暗紅液體,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詭異的紋路。
"不好!"王寧抓起藥鋤沖出門,林婉兒和張陽緊隨其後。孫記藥鋪內,孫玉國正指揮劉二狗往木箱里傾倒黑色粉末,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孫玉國!你在干什麼?"王寧的藥鋤重重砸在櫃台,震得算盤珠子 里啪啦亂跳。孫玉國整了整金絲眼鏡,皮笑肉不笑"王少東家這是私闖民宅?我不過在制些特效膏藥。"他抬手示意,劉二狗猛地掀開箱蓋——數十條劇毒的七步蛇在木鱉子殘渣中扭曲嘶鳴,蛇信吞吐間,毒液滴落在藥材上滋滋作響。
林婉兒的軟鞭如閃電般纏住孫玉國手腕"用蛇毒炮制木鱉子?你瘋了!"她發間的木鱉子串飾突然散發出奇異的熒光,藤蔓軟鞭自動收緊,勒得孫玉國臉色發紫。"放開我!"孫玉國掙扎著嘶吼,"這些都是為了你爹!"這話如驚雷般炸響,王寧握著藥鋤的手劇烈顫抖。孫玉國趁機掙脫束縛,獰笑著抹去嘴角血絲"當年你爹發現我用硫磺燻制假木鱉子,要去官府告發結果呢?他在采藥路上"意外"墜崖,嘖嘖,真是可惜啊!"
藥鋪內瞬間死寂。王寧只覺耳邊嗡嗡作響,眼前浮現出父親臨終前攥著半片木鱉子葉子的模樣。那片葉子至今還夾在他的《本草經解》里,葉脈間的褐色痕跡,原來不是藥漬"哥!小心!"王雪的尖叫劃破寂靜。劉二狗趁機甩出袖箭,林婉兒側身護在王寧身前,紗裙被劃出一道裂口,鮮血順著手臂滴落。混亂中,孫玉國抓起一把蛇毒木鱉子粉末撒向眾人,趁著煙霧彌漫,帶著手下倉皇逃竄。
"快追!"王寧抹去臉上的毒粉,卻被林婉兒死死拽住。她的嘴唇已泛起青紫,顯然吸入了劇毒"不能追他們早有埋伏。"說著,她從懷中掏出個小玉瓶,倒出幾顆朱紅色藥丸,"服下這個,能解一時之毒。"暮色漸濃時,百草堂內燈火通明。張娜正用銀針為林婉兒放血排毒,細長的銀針扎入穴位,流出的血呈詭異的黑褐色。王寧握著父親留下的藥鋤,指甲深深掐進木頭紋里。他突然想起錢多多鞋底的紅泥,轉頭對王雪說"準備繩索和雄黃,明日一早,我們再入瘴氣林!"
深夜,王寧獨自坐在藥櫃前,翻開泛黃的《本草經解》。父親的批注密密麻麻爬滿書頁,在"木鱉子"條目下,一行小字被他用朱砂圈出"此物雖毒,配以七葉一枝花、金線蓮,可制百毒不侵之藥。"他的手指撫過字跡,突然頓住——書頁間夾著的半片葉子背面,赫然印著個蛇形印記,與孫玉國今日木箱上的徽記一模一樣。窗外,暴雨傾盆而下。王寧握緊藥鋤,眼中燃起復仇的火焰。他知道,這場與木鱉子有關的恩怨,終將在瘴氣彌漫的山林中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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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急。黎明時分,濕漉漉的山嵐裹挾著腐葉氣息撲面而來,將瘴氣林籠罩在一層詭異的青灰色薄霧中。王寧腰間別著淬了雄黃的短刀,背著裝滿七葉一枝花和金線蓮的藥簍,月白色長衫外罩著一層浸過藥汁的竹編簑衣。他望著隱沒在雲霧中的峭壁,父親墜崖處的那株老松樹依舊蒼勁,可樹下的木鱉子藤蔓早已枯死。
"哥,瘴氣又濃了。"王雪捏著浸過草藥的棉布口罩,發間的干花簪子被潮氣浸得發軟。她腳下的草鞋沾滿紅泥,正是錢多多鞋底的那種顏色。張陽拄著桃木拐杖,將最後一包驅瘴藥粉分給眾人"按林姑娘教的法子,每隔半炷香時辰就得補涂藥膏。"
林婉兒倚著古楓樹,蒼白的臉色尚未恢復。她將藤蔓軟鞭纏在手腕上,發間的木鱉子串飾突然微微發燙——這是危險臨近的征兆。"不對勁,往日這個時辰,木鱉子藤會沾滿露水,可今日"她的手指撫過干燥的藤蔓,瞳孔驟然收縮,"有人提前來過,而且帶走了所有成熟果實。"
話音未落,一聲尖銳的哨響劃破寂靜。數十支淬毒的弩箭從四面八方射來,王寧眼疾手快,揮動藥鋤擋下箭矢。金屬踫撞聲中,他瞥見懸崖邊緣閃過錦緞衣角——是錢多多!"果然是你們!"王寧怒吼著沖向崖邊,卻見錢多多身旁立著個黑袍人,手中把玩著半片帶蛇形印記的木鱉子葉子。
"王少東家,別來無恙?"黑袍人掀開兜帽,露出一張布滿蛇鱗狀疤痕的臉,"當年你父親壞我好事,如今該你還債了。"他手掌一揮,數十條竹葉青毒蛇從石縫中竄出,蛇信吞吐間泛起幽藍的光。林婉兒的軟鞭如游龍般纏住蛇群,藤蔓上滲出的汁液腐蝕著蛇身。"小心!這些蛇被喂了木鱉子毒!"她的體型被毒蛇嘶鳴聲淹沒。王雪突然指著岩壁驚呼"哥!木鱉子!"只見陡峭的絕壁上,幾株幸存的木鱉子藤在風中搖曳,果實鮮紅欲滴,卻泛著詭異的紫光。
張陽臉色驟變"是噬心藤!這些木鱉子被毒藤寄生,踫不得!"但王寧已經順著繩索滑下懸崖。記憶中,父親墜崖前攥著的葉子上,同樣有這種紫色斑點。他咬牙割開藤蔓,手指剛觸到果實,皮膚立刻泛起血痕,鑽心的疼痛從指尖蔓延全身。"哥!"王雪不顧危險,也順著繩索滑下。她掏出父親留下的銅藥鏟,在岩壁上挖出個凹槽,將七葉一枝花和金線蓮搗碎敷在王寧傷口。神奇的是,劇痛瞬間消退,紫色斑點也開始淡化。林婉兒見狀,立刻甩出軟鞭纏住噬心藤根部"快!用火折子!這種毒藤見火即死!"
熊熊烈火在岩壁上燃燒,噬心藤發出淒厲的嘶鳴。黑袍人見勢不妙,帶著錢多多倉皇逃竄。臨走前,錢多多將懷里的木鱉子種子撒向火海,赤紅的果實遇火爆開,濺起的毒汁在地上腐蝕出深坑。王寧不顧灼傷,伸手抓住幾顆完整的種子——這些,或許就是解開父親死因的關鍵。
回到百草堂時,暮色已濃。林婉兒強撐著病體,指導張娜用新采的木鱉子配藥。她將種子浸入特制的藥水中,水面立刻浮起一層黑色油膜"看到了嗎?這就是噬心藤的毒。普通炮制根本無法去除,唯有"她突然劇烈咳嗽,鮮血染紅了袖口。王寧按住她的手腕把脈,臉色凝重"林姑娘,你中的蛇毒已經侵入心脈。"他轉頭看向藥櫃,父親留下的《本草經解》還攤開在案頭。在"木鱉子"條目旁,父親用朱砂寫著"以毒攻毒,需取百年木鱉子王"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林婉兒發間的串飾——那幾顆烏黑發亮的種子,赫然就是傳說中的木鱉子王!
林婉兒察覺他的視線,苦笑著取下串飾"看來瞞不住了。我是木鱉子守護者的後人,這些種子是我最後的底牌。"她將種子放入藥鼎,火焰舔舐著陶壁,奇異的藥香彌漫開來。
深夜,當第一貼新藥敷在重癥患者身上時,奇跡發生了。潰爛的膿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患者扭曲的面容終于舒展。王寧握著患者逐漸轉暖的手,淚水模糊了視線。這一刻,他仿佛看到父親站在藥櫃前,欣慰地笑著。
然而,喜悅並未持續太久。更夫的梆子聲傳來三更時分,百草堂的大門突然被撞開。十幾個官兵舉著火把闖了進來,領頭的千戶冷笑著展開公文"王寧,有人狀告你用妖藥惑眾,速速隨我回衙門!"他身後,孫玉國和黑袍人隱在陰影中,臉上掛著得意的獰笑。
林婉兒猛地起身,卻因毒性發作踉蹌倒地。王寧護在她身前,握緊了腰間的藥鋤。月光透過窗欞灑在藥櫃上,父親的《本草經解》被夜風吹得嘩嘩作響,書頁間夾著的半片葉子輕輕顫動,仿佛在訴說著二十年前的那場陰謀。
千鈞一發之際,張娜帶著一眾村民闖了進來。張陽舉著一本燒焦的賬本高呼"鄉親們看!這是孫玉國勾結山匪的證據!"原來,林婉兒在救人前已通知張娜帶人搜尋線索。村民們群情激憤,將孫玉國和黑袍人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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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錢多多帶著官兵趕到,卻見王寧高舉著父親的藥鈴和賬本,朗聲道"千戶大人,二十年前家父之死、近日的假藥案,皆因孫玉國等人勾結山匪,用蛇毒炮制假木鱉子而起!這些賬本和證物,足以證明一切!"
千戶翻看賬本,臉色越來越難看。孫玉國還想狡辯,卻被劉二狗搶先招供"大人,都是孫老板指使的!他還讓我在王大夫采藥時設伏"真相大白,孫玉國等人被押入大牢。王寧站在父親的墳前,將那半片木鱉子葉輕輕放在墓碑前。秋風拂過,遠處的木鱉子藤蔓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遲到二十年的答案。
經此一事後,王寧在百草堂後院開闢了一片木鱉子種植園。林婉兒將祖傳的培育之法傾囊相授,張陽則改良了木鱉子的炮制工藝。他們將藥方和種植技術編成冊子,分發給全鎮百姓。孫記藥鋪被改建成醫館,免費為窮苦人家治病。
五年後的春日,嶺南各地的藥商齊聚百草鎮。王寧站在新建的藥材學堂前,望著滿院盛開的木鱉子花,向學徒們講解道"木鱉子雖毒,但若用之得當,便是濟世良藥。行醫之道,正如這藥材,需去其毒,留其善。"
人群中,林婉兒身著淡綠色長裙,發間的木辮子串飾換成了翠綠的新籽。她與張娜相視一笑,轉身走向藥田。遠處,王雪正帶著孩童辨認草藥,清脆的笑聲回蕩在山間。夕陽西下,百草堂的藥香混著木鱉子花的芬芳,飄向遠方。那個關于毒藥與救贖的故事,也化作嶺南大地上一段代代相傳的傳奇。而木鱉子,這個曾帶來災禍的藥材,終于在醫者仁心的澆灌下,綻放出真正的濟世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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