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內一片安靜，只有紙張翻動發出的輕微聲響。
劉據正在奮筆疾書。
陽石不時翻閱手邊的書卷，凝眉思索片刻後，才緩緩落下筆。
劉徹已經來到了偏殿，正望著牆上巨大的疆域圖出神。
匈奴有仲卿和去病，這西南又該派誰去呢？
西南有滇池、軍人善水戰，要想拿下西南，訓練水軍勢在必行。
多年前便有的開鑿昆明池的想法，重新出現在劉徹的腦海中。
既然花費巨資開鑿昆明池，那自然不能只用來訓練水軍。
如今這國庫雖然有銀子了，但也不可隨意花費。
劉徹的目光停留在長安這片地域。
片刻之後，他的視線緩緩下移，看著那些農田、水域，一個想法在腦海之中逐漸成形。
春陀低垂著眼眸，腳步輕緩的路過劉據陽石，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直到到了劉徹身旁，他才開口。
聲音並不大，卻能保證劉徹可以清晰的听見。
“陛下，寧平殿下已經隨著霍郎官出宮了。”
“那些個飾品，殿下很是喜歡。”
“也特地和奴說了，陛下挑的那些飾品，她也是極喜愛的，待她長成，便會佩戴。”
“殿下還說了，又想出了幾道新菜肴。”
“等他們兄妹用過之後，若是美味，便立刻將菜譜送到宮中。”
劉徹長眉輕揚，臉色的肅穆緩和了些。
他轉過了身，不再看那疆域圖，而是抬步往正殿行去。
“這小胖丫頭倒是有心，不枉朕疼她一場。”
“陛下慧眼如炬，看中的後輩定然都是聰慧孝順的。”
春陀立刻接上了最妥帖的話。
只是說完這話，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又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劉徹一眼便瞧出了春陀的欲言又止。
他斜瞥了春陀一眼，“有什麼話直說便是，扭扭捏捏作甚？”
春陀不再猶豫，立刻跪在了地上。
“奴天資駑鈍，蒙陛下不棄，留奴侍奉，今沉痾難起，恐污宮禁，伏乞以避賢路，望陛下垂憫。”
劉徹面色瞬間冷了幾分。
這些年，他身邊的內侍不少，但也只有春陀是最得他心。
懂分寸、知進退。
這樣的人才，他是真舍不得放他出宮。
待瞧見春陀滿頭灰白發色。
劉徹臉上的冷意消散了些。
的確，這老頭瞧著也沒幾年好活了。
好歹也算是跟了自己一輩子，總不能真讓人老了都不能好好歇上一歇。
但就這樣讓人走了，劉徹又有些舍不得。
思緒翻騰間，劉徹想起了此刻在正殿學習的陽石。
他沉吟片刻，這才不疾不徐的開口。
“那你便出宮幫著陽石吧。”
“陛下？”
春陀愕然，原本他已經放棄了，甚至做好了失寵的準備，沒想到還有峰回路轉的一刻。
劉徹神色平淡，眉目之間卻存著幾分計量。
“陽石畢竟年幼，不一定壓得住朕的姐姐。”
“你就跟在她的身邊，直到她徹底掌控整個商號。”
“陛下！”春陀深深的俯下身，行了一個大禮。
他知道這是最好的結局，雖不能即刻安享晚年，但以後只需面對平陽公主和陽石公主。
比起在宮中的小心謹慎，已經好上太多太多了。
這是陛下給他的恩典，也是陛下對他的器重。
“奴，必不負陛下隆恩！”
——————
馬車輕輕搖晃，往著霍府的方向緩緩而去。
霍瑤跪坐在柔軟的墊子上，手持毛筆，努力回想上輩子吃過的韭菜做的菜。
完了完了，剛剛腦子里明明有好多菜的，怎麼現在只剩下韭菜炒蛋和韭菜盒子兩道菜了？
哦，對了，還有韭菜炒魷魚，韭菜豬血湯！
魷魚啊！她可是沒幾年都吃過了！
只是回想，霍瑤便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想鐵板魷魚了。
來長安幾個月了，托阿兄的福，她也跟著吃了一些海鮮。
雖然都是腌制的。
但那也是海鮮啊！
霍瑤努力的回想這幾個月來吃過的海鮮，有紫菜、海帶、干貝......
好像是沒看過魷魚的影子。
按照便宜爹對阿兄的寵愛，若真的有魷魚，肯定會送一份到府上的。
還是說，有魷魚，只是還未送到長安來？
霍瑤抬頭看向霍光，“次兄，你可曾听說過魷魚？”
霍光正全神貫注的看著手中的人體脈絡圖，听到霍瑤的問話，他有些困惑的蹙了蹙眉。
“未曾听聞，這是何物？”
霍瑤立刻在紙上畫了一張魷魚的畫像。
“次兄，就是長這個樣子的魚，它的味道與魚有些相近，但比魚肉更加有嚼勁！”
霍光看了一眼這條怪模怪樣的魚，徹底沉默了。
真的有這樣模樣的魚嗎？還是瑤瑤又畫叉了？
對上妹妹滿是期待的眼神，霍光非常完美的掩飾住了自己的疑惑。
他沖著妹妹微微一笑。
“我未曾見過這般的魚，不如等阿兄歸家，瑤瑤再問問他？”
“阿兄見多識廣，沒準認識這魷魚。”
霍瑤恍然，她收回了紙張，放到一旁。
的確，次兄雖然看過的書多，但魷魚這種東西，或許也只有一些地方縣志才會記載，次兄沒見過也很正常。
看來還是得問阿兄。
她想了想，又說起了另一道菜。
“次兄，我還想起了另一道菜，韭菜豬血湯。”
“次兄，現在可以弄到豬血嗎？”
這個簡單，霍光立刻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我這便派人去莊子上，宰殺一頭豬便是。”
霍瑤笑的開懷，樂滋滋的低頭寫起了韭菜豬血湯的做法。
霍光眼中閃過笑意，看著埋頭書寫的妹妹，他撩起車窗簾將跟在馬車後的僕從喚到身前低聲吩咐了幾句。
正在訓練騎兵的霍去病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惹來了衛青的側目，“可是著涼了？”
霍去病搖了搖頭，“舅舅，我沒事，只是鼻子忽然有些癢。”
說著，他有些奇怪的抬頭看了看天氣。
今日這和風日麗的，他總不能真受涼了吧？
驀的想起妹妹曾經念叨過的話，霍去病揚起了嘴角。
看來，是妹妹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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